血雾逐渐散去,天地间终于恢复了片刻的寂静。
残破的桥只余断石漂浮在血河之上,弟子们或跌坐、或昏迷,脸色苍白,却无一人敢发出半声怨言。他们明白,若不是沈芷安以命相搏,他们早已葬身血海。
沈芷安收剑而立,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如鼓,额角冷汗不断滑落。
她抬手想要收剑,却忽然感到手背一阵灼热。
“嗯?”
低头一看,她瞳孔骤缩。
那枚原本若隐若现的暗红印记,此刻竟清晰无比,宛如鲜血凝成的符文,盘旋在她的肌肤之上,似一只眼睛,带着森冷的窥视感。
印记散发出的气息阴森而诡秘,仿佛与方才的血海同源,甚至比血魂巨影更加深沉。
一名弟子勉力睁眼,虚弱道:“师……师姐,你的手……”
话音刚落,印记忽然微微颤动,竟释放出一缕血雾,直冲弟子的眉心!
“退下!”
沈芷安心神一震,剑锋闪过,硬生生斩碎那缕血雾。可即便如此,弟子依旧发出惨叫,神魂受到冲击,当场昏死过去。
她眉头紧锁,心头第一次涌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印记,并非外敌,而是落在她身上的烙痕!
“难道是……血魂最后的反噬?”她喃喃自语,剑心却未乱,迅速盘膝坐下,尝试以灵力镇压。
可灵力一触碰印记,便被吞噬得干干净净,仿佛泥牛入海。更骇人的是,那印记中似乎隐隐传来低沉的心跳声,与她的心脏脉动重叠,难以分辨哪一声属于自己。
“咚……咚……咚……”
每一声心跳,仿佛都在她剑心深处敲击,让她心脏阵阵刺痛,剑意摇曳不定。
“师姐!”另一名幸存弟子见状,强撑着爬来,“是不是血魂……在你体内留下了什么?!”
沈芷安缓缓抬眸,目光如寒星。
“无妨。”
她只吐出两个字,却未将心中真相说出。
她知道,弟子们已是心力交瘁,再添恐惧,便会彻底崩溃。
然而,她自己心里清楚,这暗红印记绝非简单的反噬。它更像是……某种古老诅咒的种子,正在以她为载体,逐步苏醒。
……
半日后,弟子们在断桥残骸上临时布置了防御阵法,勉强休养。
夜色将至,血河波涛渐息,似乎暂时平静。
沈芷安独自立于血河边缘,剑锋插地,长发随风轻扬。血色的夕阳映照在她的身影上,显得格外孤独。
忽然,掌心一阵剧烈灼烧感袭来。
“唔!”
她猛然握紧剑柄,低头望去,印记竟在夜幕将至之际,自行绽放出幽红的光。
血雾翻涌,一只由鲜血勾勒的眼睛,在她手背上缓缓睁开!
那眼眸没有瞳孔,只有血色漩涡,死死盯着她,仿佛在窥探她的灵魂。
刹那间,她眼前世界骤然扭曲,天地色彩尽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血狱。无数亡魂在其中嚎哭,铁链缠身,双眼空洞,仿佛永世不得超脱。
而在血狱最深处,一尊模糊的庞大身影正缓缓抬首。
“……找到了。”
那声音低沉嘶哑,如同从亿万年前传来。
沈芷安心神剧震,剑心轰然一颤,几乎要被那声音直接震碎。
她咬破舌尖,以剑心护神魂,厉声喝道:“休想动我!”
剑光骤然亮起,割裂幻境。
她重新睁开眼时,已然重回血河边缘。冷汗浸透后背,手背的血色眼眸却缓缓闭合,重新化作那枚暗红印记,宛如沉眠。
沈芷安长吐一口气,眼神愈发沉凝。
她明白,这印记背后,绝非区区血魂残余,而是牵连到更深的存在。
“血狱……古劫……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第三劫?”
她握紧剑柄,望向无尽血河深处,目光如刀。
“不论来者是谁——想夺我身,必先问剑!”
风声呼啸,夜幕彻底落下。
然而,在黑暗深处,那枚暗红印记微微闪烁,仿佛在等待时机,随时可能再次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