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渊的深处，天地色泽再难分明。灰雾在此沉沉堆叠，仿佛凝成实质，带着令人心神窒息的重量。每一步踏入，空气便像是粘稠的沼泽，令人呼吸费力，连火环修士体内的灵火都被压制得忽明忽暗。
沈芷安走在最前方，手中断剑拖曳着火光。那火光微弱，却像是黑夜中唯一的烛芯，支撑着众人的勇气。她的目光冷静，却带着几分无法言说的坚决。灰渊吞没了一切声音，唯有心跳在耳边砰然作响。
“主宰此地的灰渊之主，果然不容小觑。”身后，一位火环长老低声喃喃。他的声音沙哑，仿佛被灰雾吞噬了一半。
沈芷安没有回头，只是淡声道：“若惧，就退回去。但记住，退路未必比前路更安全。”
这句话让众人心头一震。火环的修士们虽然疲惫，却齐齐咬牙，他们不是没有惧意，而是明白，在灰渊之中，一旦停步，就等同于死亡。
深谷在前方缓缓张开。那是一个巨大的裂口，宛如大地的伤痕，幽暗深邃，不见底部。灰雾如潮水般涌入裂口之中，卷起层层漩涡。站在谷口，仿佛面对着一张无声咆哮的巨口，随时准备吞没生灵。
“下去么？”有人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颤抖。
沈芷安点头。她抬剑向前，火光一闪，断剑剑身映出一抹深红，那是她注入寿元的火焰，短暂而炽烈。她道：“这是灰渊的心脉所在，我们必须穿过这里。”
众人屏息，随她踏入深谷。
——
谷中寂静得可怕，只有脚步声在回荡。可这回声却不久便开始扭曲，逐渐化作低低的呢喃。那呢喃声音细碎，仿佛有人在耳畔轻语：“回来吧……你们的归宿就在这里……死去并不可怕……”
一名年轻修士猛然僵住，眼神空洞地望向谷壁，仿佛看到了什么熟悉的身影。他低声喊了一句：“师尊……？”
沈芷安眼眸一凝。下一刻，她剑锋划破灰雾，火光炽烈，照出真相——那并非亡者，而是一头由灰雾凝成的怪影，外貌却与修士心中最亲近的人相仿。
“灰渊幻影兽。”沈芷安冷声道。
怪影发出诡异的低吼，身形一瞬间扑来。它的眼眸空洞，却透着摄魂之力，逼得那年轻修士差点自行迎上去。沈芷安剑光横扫，火焰破开虚幻，将怪影当场斩灭，化作一缕灰烟。
可这仅仅是开始。
灰雾中，陆续出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或是亡故的亲人，或是曾经的战友，甚至有人看到了自己已逝去的恋人。幻影兽无声地笑着，一步步逼近，仿佛要将修士们拖入幻境深渊。
“闭上心神，不可随影！”沈芷安喝道。
她将断剑高举，剑身燃起一片烈焰。火光在谷中绽开，驱散大片幻影。然而，幻影兽似乎无穷无尽，一批被斩碎，另一批又从灰雾中浮现。它们没有实体，却能咬噬修士的心魂，若有人意志不坚，便会永远沉沦。
火环修士们结阵，以灵火抵御。火焰在灰雾中燃烧，却显得微弱不堪。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动摇，有人甚至被幻影拉入其中，发出痛苦的惨叫。
“师姐，救我——！”那声音撕心裂肺，却又真假难辨。
沈芷安眼神一狠，她明白，若心软救人，极可能连自己也陷入幻境。她大喝一声：“火，不容幻！以真焚虚！”
断剑重斩而下，烈焰轰然爆开。火光中，幻影纷纷崩溃，惨叫声随之消散，谷中再度归于寂静。只剩下被救下的修士们一个个面色惨白，冷汗涔涔。
“灰渊以幻惑心，逼人自灭。”沈芷安缓缓收剑，声音冷冽，“若还有人心生动摇，就立刻退出火环。”
这番话让人群安静。没有人敢再多言，所有人都看得出，灰渊不会给他们第二次宽容。
——
继续前行，深谷的灰雾愈加浓厚，甚至阻断了灵识。沈芷安只能以火光开路，每一步都仿佛行走在死亡边缘。众人心神紧绷，却不敢退缩。
忽然，谷底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像是地心在脉动。灰雾翻腾，一股莫名的吸力骤然涌起，仿佛要将所有人拖入更深的黑暗。
“结阵！”沈芷安当机立断，喝令众人燃起火环之阵。
修士们立刻凝火相连，形成环形火幕，抵御吸力。但那股力量极其恐怖，仿佛要生生撕裂他们的灵火。有人脸色涨红，几乎要被吸走体内灵息。
沈芷安心头一沉，她猛然催动断剑，火光暴涨，化作一道火焰长河，硬生生斩开吸力漩涡。众人借势冲出，才险险立足谷底。
他们气喘吁吁，却在这一刻看到——谷底深处，一条灰红色的血河横亘眼前。血河翻涌着浓烈的恶意，仿佛无数亡魂在其中哀嚎。那股力量让所有人都心生惧意。
“那是……灰渊的血脉。”有人颤声低语。
沈芷安凝视血河，眼神深沉。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灰渊真正的考验，才刚刚揭开帷幕。
她缓缓抬起断剑，火光映照她的面庞，声音坚定而冷厉：“随我渡河。”
众人无言，只是齐齐点头。他们明白，一旦选择了火环之誓，就没有退路。
灰雾翻滚，血河咆哮。火与灰的较量，在这一刻，正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