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归于沉寂,血云散尽,唯余残破天地。
焦土之上,火雨尚未完全熄灭,空气中仍充斥着雷霆余波的灼烧气息。
沈知远半跪在地,满身血肉模糊,胸口起伏艰难。
血剑横陈在他膝前,剑锋暗淡无光,却依旧紧贴着他掌心,仿佛生怕一旦分开,他便会失去立足的力量。
沈芷安的魂影在剑锋之中,虽然稳定下来,但依旧极为虚弱。
她伸出虚幻的手,隔着剑锋抚摸着沈知远的脸。
“哥,你别闭眼……你撑住,我还在。”
沈知远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喉咙间血泡翻涌,却仍倔强开口:“傻丫头……你若在,我就死不了。”
慕清寒站在不远处,浑身气息全无,脸色苍白,眼角还残留血迹。她的精血与灵力几乎耗尽,此刻连站立都是靠意志支撑。
她望着沈知远,目光复杂至极。
在雷劫中,他以一己之力,强行劈碎天心雷,这等壮烈足以震古烁今。
然而,她心中没有半分欣喜,只有沉重的压抑。
“天心雷被斩碎……可代价呢?”慕清寒轻声低喃,眼底掠过隐痛。
沈知远的伤势,已然远远超出了常理。
他的经脉几乎断裂殆尽,五脏六腑尽是血痕,哪怕换作上古真神,也未必能活下来。
可是——他还活着。
仅凭执念与血剑的牵引,硬是撑在了这里。
风,吹动血土,卷起火星。
天地仿佛被拉入一片诡异的静寂。
忽然,血剑微微颤鸣。
剑锋之内,竟有淡淡血光渗透出来,像是要将沈知远的血肉重新编织。
慕清寒瞳孔一缩,惊声:“血剑在……反哺你?”
果然,沈知远周身伤口间,有极细微的血色丝线在游走,将裂开的皮肉一点点缝合。
虽然伤势没有痊愈,却暂时止住了崩溃。
沈知远虚弱开口:“它……明白……若我死了,它也会寂灭。”
沈芷安心头一颤,泪水决堤。
“哥,不要再拼了……你已经……你已经……”
沈知远摇了摇头,声音低却坚定:“我若不拼,你……连哭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句话,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慕清寒缓缓走上前,蹲下身,取出一枚暗红色的丹药,递到沈知远唇边。
“这是我最后一颗护命丹,服下去,至少能保你不至于立刻崩溃。”
沈知远看了她一眼,没有推辞,微微张口吞下。
药力化开,温热的气息在体内扩散,让濒死的身体稍稍稳住。
然而,慕清寒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苟延残喘。
真正的问题,是天道的后续惩戒。
她望着天空,目光深沉。
天劫散去后,苍穹中竟隐隐浮现一抹冷意,仿佛无形的眼睛在俯视。
“天不容逆命之人。”慕清寒低声道,“知远,你斩碎天心雷,等于挑衅了天道。接下来……我们面对的,将是无休无止的追杀。”
沈知远缓缓抬眼,声音沙哑,却透着凛然之意。
“若它要杀我,那就来。反正我的命,从来不是我自己的。”
沈芷安心中酸楚,泪眼模糊,却又被哥哥的坚韧震撼到无以复加。
她忽然明白,为何血剑愿与他同生共死。
因为这份执念,连剑也为之动容。
夜色渐渐降临,余火熄灭,天地重新被黑暗笼罩。
废墟寂静无声,唯有血剑轻轻的颤鸣,像是哀歌,又像是誓言。
慕清寒沉吟片刻,开口:“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血剑斩碎天心雷,必定惊动更多势力。很快……会有人追来。”
沈知远想要起身,却双腿发软,整个人几乎摔倒。
慕清寒伸手,硬是扶住他,声音冷冽却坚定:“别逞强,现在你撑不住任何一场战斗。”
沈知远咬牙,终于点头。
“好。”
慕清寒一手搀扶着他,另一手施展秘法,将自身仅存的灵力化作光幕,遮掩他们的踪迹。
三人一剑,消失在废墟深处的夜色中。
然而,在那片残破的废墟之上,血雨缓缓落下。
一滴又一滴,渗入焦土。
那些血雨,并非自然,而是天道所化。
它们渗入土地,孕育出一道道黑色的纹路,最终凝成一方巨大的符阵。
符阵中心,浮现出一只漆黑的眼睛,冷冷注视着三人离去的方向。
“逆命者……”
天地间,仿佛响起低沉的声音。
那声音不带感情,却充满审判与冰冷。
劫后,并非安宁。
余殇,才是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