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轰然开启的一瞬,沈芷安眼前的天地骤然一变。
她本以为,又会是冰冷无情的考验空间,血雨腥风,或者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压。但这一次,却是阳光洒落,百花争艳,空气里有着淡淡桂香与新泥的气息。
“这里……不像试炼。”
她喃喃低语,却已觉出一丝古怪。
脚下是青石铺成的长街,两侧是热闹的集市,人来人往,笑语盈盈。孩童追逐,老翁谈笑,仿佛一个最寻常的太平之世。
而在街道尽头,红绸高挂,鞭炮声声,竟是一座喜气洋洋的府邸。门口贴着大红的“喜”字,宾客往来,鼓乐齐鸣。
沈芷安心口微震。那分明是……婚宴。
她缓缓走近,恍若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人群见她靠近,皆露出笑容,仿佛她是今日的主角。
“新娘来了!”
“快快,吉时已到!”
在众人簇拥之下,她竟被送入了府中,红罗帐下,红烛摇曳。
而殿中站立的人,赫然是萧沉。
他一身玄色锦衣,眉目间少了往日冷厉,添了几分温柔与笑意。他看着她,目光中有千般深情,似要将她整个人融化。
“芷安,”他伸手,轻声唤她的名字,“我等这一刻,等了太久。”
沈芷安心头一颤。
这一幕,正是她曾无数次在心底深处幻想过的景象。多少次夜里,她在梦里看见自己与萧沉并肩而立,不再有血与火,不再有劫与劫难,只是寻常男女,白首偕老。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几乎不敢去触碰眼前这一切。
“这……是欲魄的考验?”
她喃喃,却感到声音都有些发虚。
萧沉却一步一步走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那怀抱炽热而真实,仿佛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别想太多。”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战斗已经结束了。你不必再去拼命,不必再去背负天下。留在这里,与我共享此生。”
沈芷安心口骤然一紧。
是的……留在这里,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从此不必再流血,不必再负重,不必再看至亲离散、生死成灰。
眼眶,开始酸涩。
她几乎被这温柔吞没。
——可就在此时,耳畔忽然传来低低的冷笑:“愚蠢的女人,你当真以为,命运会允许你安宁?”
那声音阴冷至极,与萧沉的温柔形成鲜明对比。
沈芷安心头骤然一惊,猛然抬首,却见殿宇屋脊的阴影中,有一抹模糊的黑影在蠕动,似人似兽,眼眸血红,正冷冷注视着她。
“欲魄……”
她瞬间明白过来。
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欲魄编织的幻境,以她最深的渴望为引,诱她沉沦。
“怎么了?”怀中的“萧沉”低声问,语气温和,却在她耳边响得有些过分温软。
“你难道不愿与我相守?难道,你宁愿选择那满身荆棘的痛苦之路?”
沈芷安心口剧烈起伏。她看着“萧沉”,眼底掠过痛苦。
“我愿……”她的唇动了动,几乎要说出答应之语。
可下一瞬,她脑海中却闪过那些曾与她并肩而行的人:
白衣染血的师尊,依旧护她周全;
因她而受难的亲人,眼中饱含信任;
还有真正的萧沉,在无数生死边缘,始终护她到最后。
若她沉迷幻境,那些真实的生命,真实的天下,将化为乌有。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却猛然推开眼前之人。
“不!你不是他。”
她厉声喝道,声音中有撕裂的痛苦。
眼前的婚礼殿宇,在瞬间崩塌。喜乐声骤变成厉鬼嚎哭,宾客化作枯骨,红烛化作血焰。
那“萧沉”的面容亦扭曲开裂,笑容转冷,化为一张狰狞的面孔。
“愚蠢!”
欲魄厉声尖啸,“你明明渴望这一切!你拒绝我,便是拒绝你自己!”
无数红影扑来,化作妖魅,撕扯她的灵魂。
沈芷安痛得全身战栗,仿佛心脏都要被扯出。
可她紧紧咬牙,泪水顺着面颊滑落,却坚定吐出一句:
“我宁愿背负荆棘,也不要活在虚假的安宁里!”
话音落下,体内的魂魄之光骤然暴涨。
光芒如剑,冲破幻境,斩裂欲魄。无数妖影凄厉惨叫,化为齑粉。
天地重归寂静。
沈芷安浑身湿透,几乎虚脱,踉跄跪倒在地。
而石门之外,一直守候的萧沉疾步上前,扶住了她。
“芷安!”他的声音冷厉,却带着难掩的焦急。
沈芷安抬眸,看清眼前之人是真实的萧沉时,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下。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低声呢喃:
“幸好……幸好你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