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德一手端着酒碗,一手用力拍着桌子,震得碗碟叮当响,唾沫横飞地开始讲述他当年的光辉事迹。
“……你们是不知道哇!”他舌头有点大,但音量却分毫不减,“那会儿刚进部里搞后勤支援,正赶上东北大项目!零下三十多度!老子带着后勤的保障组往前线指挥部送热乎饭!那风雪,刮得跟刀子似的!老子愣是把热乎的猪肉炖粉条子,囫囵个儿地送到了指挥部兄弟们手里!那项目负责人,拍着我肩膀,连声说帮了大忙!”
他猛地灌了一口酒,一抹嘴,脸上满是追忆的豪情,“老子为啥这么拼?就因为老子知道,干大工程、搞建设,吃得饱,吃得暖,才有劲儿干活!所以啊,这食堂,就是工人兄弟的命根子啊!千万马虎不得!今天南易兄弟这手艺,那就是给咱们轧钢厂工人兄弟长了志气!争了光!”
他又用力拍了拍旁边南易的肩膀。
王建设笑着点头,适时地捧了一句,“李厂长领导有方,难怪咱们轧钢厂食堂在您领导下,蒸蒸日上,工人兄弟们吃了都说好。”
“那是必须的!”李怀德被捧得更加飘飘然,一拍胸脯,得意地晃着脑袋,红光满面,满头满脸的肥肉直打颤。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猛地看向何雨柱,眼神亮得惊人,带着点醉后的促狭和邀功,“哎,柱子!你是没瞧见,最后上那道麻婆豆腐……老周那眼睛,啧啧,都快掉豆腐碗里了!拉着南易的手就不撒开啊,非要带他回川省!那架势,恨不得把南易当国宝给抢走!哈哈哈!”
他越说越兴奋,模仿着周领导当时的腔调,捏着嗓子,“‘小南同志,跟额回川省吧?额们那里,才系你施展才华滴地方!’”
这蹩脚的川普学得惟妙惟肖,逗得何雨柱和王建设哈哈大笑,连一向沉稳的南易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结果呢?”何雨柱也笑着追问,手却不闲着,又给李怀德碗里添满了点酒。
李怀德得意地一扬下巴,端起碗又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也浑然不觉,“结果?嘿!咱们大领导,那脸‘呱嗒’一下就撂下来了!眼一瞪!”他学着大领导威严的神态,压低了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想都别想!这是我们轧钢厂,我们部里的宝贝!’嘿!那叫一个斩钉截铁!老周当时就蔫儿了!哈哈!”他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仿佛打了一场大胜仗。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何雨柱也端起碗,跟李怀德用力一碰,“就得这样!咱的人,凭啥让他挖走?干!”
两人又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酒精彻底烧灼着神经,李怀德亢奋得满脸放光,手舞足蹈。然而,就在这兴高采烈的当口,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刺了一下。刚才还兴奋得发亮的眼神,骤然阴沉下来,仿佛晴朗的天空瞬间堆积起浓重的乌云。
“高兴!是真高兴!”李怀德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刚才的兴奋劲儿一下子被一种咬牙切齿的愤恨取代,“可再高兴,也他妈架不住有那起子小人,躲在阴沟里使绊子!下烂药!”他越说越气,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筷跳起老高,汤汁都溅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让正夹菜的王建设和南易都愣住了,笑容凝固在脸上。何雨柱端着酒碗的手停在半空,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预料之中的了然,他静静地看着李怀德,等着下文。
李怀德胸脯剧烈起伏着,眼睛因为愤怒和酒意布满了血丝,他猛地伸手指向南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带着浓重的酒气:“南易兄弟!你老实说!今天你炒那个回锅肉……那锅气,那煵出来的灯盏窝,是不是……是不是差点就毁了?是不是味道……差点就他妈不对了?!”
“苟日的!”李怀德破口大骂,头颈上的血管像蚯蚓一样乱跳乱转,眼睛赤红,眼角仿佛要滴出血来,显得面目特别狰狞,吓得南易脸都白了!
南易有些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确实在煵肉时,感觉那豆瓣酱的香气和色泽有点微妙的偏差,火候差点没控住,幸好他经验老到,凭着感觉多煵炒了一会儿,又加了些料才勉强救回来。
这事儿他谁也没提,没想到李怀德竟然……他迟疑地开口,“厂长,您怎么……”
“我怎么知道?”李怀德猛地打断他,发出一声怒极的冷笑,那笑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桌面,仿佛那里就站着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人。
“呵!老子是喝多了,可老子还没瞎!还没聋!”他猛地抄起自己面前的空酒碗,“哐当”一声狠狠摔在地上!粗瓷碗瞬间四分五裂,碎片飞溅!
这声巨响如同炸雷,震得王建设一哆嗦,南易也惊得站了起来。何雨柱却依旧稳稳地坐着,只是眼神更冷了。
“郑三!郑三那个王八犊子!下三滥的狗东西!”
李怀德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站起身,指着厨房的方向,唾沫星子乱飞,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颤抖,“他以为他做得天衣无缝!他以为老子喝多了就看不出来?!往南易兄弟自带的郫县豆瓣酱里掺东西了!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操他姥姥的!老子走南闯北,什么下作手段没见过?!那颜色!那沉底!老子一打眼就他妈知道不对!”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头青筋暴跳,通红的脸上满是狰狞的怒意,“他是想干嘛?啊?!想砸了南易兄弟的招牌!想砸了咱们轧钢厂的锅!想让老子在大领导、在老周面前丢人现眼!想让咱们所有人都下不来台!这个黑了心肝烂了肠子的王八羔子!”
“这苟日的,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