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雪原上行了两日,沈砚的烧总算退了些,只是后背的伤口仍在渗血,每次颠簸都疼得他额头冒汗。李雪把炭盆挪得离他近些,又往他嘴里塞了块甘草糖:“含着,能舒服点。”
糖块的甜味漫开时,沈砚忽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烫得吓人:“师姐,前面……有血腥味。”
李雪掀开帘角,远处的边境互市已隐约可见,炊烟袅袅,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林辰的马车就在前面,竹杖敲击车板的节奏明显加快——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停一下。”林辰的声音传来,马车缓缓停下。他拄着竹杖下车,望向互市的方向,眉头紧锁,“太安静了。”
寻常互市此时该是人声鼎沸,牛羊的嘶鸣、商贩的吆喝能传出老远,可此刻只有风卷着雪沫的声音,静得让人头皮发麻。沈砚挣扎着要下车,被李雪按住:“你老实待着,我和林先生去看看。”
她和林辰刚走了没几步,就见个衣衫褴褛的牧民从雪地里爬出来,怀里抱着个孩子,疯疯癫癫地喊:“水……不能喝水……喝了会变成冰块……”
李雪赶紧上前扶住他:“大叔,怎么了?互市里发生了什么?”
牧民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大,指着互市的方向:“黑衣人……戴狼头面具的……往井里倒了东西……好多人喝了水,冻成了冰人……”
林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们提前动手了!”
两人快步冲进互市,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人,有的保持着弯腰提水的姿势,有的还举着刚买的糖人,却都被冻成了冰雕,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冰蚕蛊……”李雪的声音发颤,银簪在掌心沁出冷汗,“他们真的用了……”
沈砚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后背的伤口渗出血染红了衣衫,却死死攥着短剑:“这些畜生……连老百姓都不放过!”
林辰的竹杖在地上重重一敲,金光四射:“别被愤怒冲昏头脑!他们肯定还在附近,我们得找到源头,阻止更多人受害。”
他们沿着街道往前走,冰雕越来越多,有的甚至是一家三口相拥着被冻住。李雪强忍着眼泪,用银簪撬开路边的井盖,井水泛着幽蓝的光,寒气逼人,显然被下了大量冰蚕蛊。
“得把所有水井都封起来。”她从药箱里拿出硫磺粉,往井里撒了些,井水立刻冒出白烟,“硫磺能暂时压制蛊虫,但不能根除。”
沈砚在一间茶馆的柜台后发现了个活口,是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店小二,怀里抱着个水壶:“我……我没喝水……他们进来时,我躲在柜台下,看见他们往水缸里倒了黑色的粉末……”
“他们往哪去了?”沈砚抓住他的胳膊。
店小二指了指互市尽头的仓库:“进……进那里了……还拉着辆马车,不知道装的啥……”
三人悄悄靠近仓库,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说话声,夹杂着罗刹语。李雪透过门缝往里看,只见无影阁阁主正和一个穿罗刹服饰的青年说话,青年腰间挂着玉佩,想必就是罗刹王子。仓库的角落里堆着十几个陶罐,都冒着白气,显然装满了冰蚕蛊。
“午时一到,就把这些蛊虫倒进边境的河流。”无影阁阁主的声音阴恻恻的,“让南朝的军队和百姓都尝尝冰蚕蛊的厉害!”
罗刹王子冷笑一声:“到时候我们的军队再趁机进攻,南朝的江山就唾手可得了!”
“痴心妄想!”沈砚忍不住踹开门,短剑直指两人,“你们的阴谋不会得逞!”
无影阁阁主和罗刹王子显然没料到他们会来,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狞笑。“是你们几个小崽子!”阁主挥了挥手,十几个黑衣人从仓库后涌出来,个个手持弯刀,眼神凶狠。
“拿下他们!”罗刹王子下令,黑衣人立刻扑了上来。
林辰的竹杖率先发难,金光如网,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黑衣人罩住。李雪则取出艾草灰和火髓,往陶罐扔去,艾草灰遇寒气爆发出灼热的气浪,火髓滴在陶罐上,顿时将其烧穿,冰蚕蛊流出,遇热化作黑水。
沈砚缠住无影阁阁主,短剑与他的铁爪碰撞,火花四溅。阁主的武功极高,招式狠辣,招招不离要害。沈砚背伤未愈,渐渐有些吃力,被逼得连连后退。
“沈砚!”李雪见状,银簪脱手而出,直取阁主的眼睛。阁主不得不侧身躲避,沈砚趁机一剑刺中他的肩膀,鲜血喷涌而出。
“找死!”阁主怒吼一声,铁爪带起劲风,抓向沈砚的咽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仓库外突然传来喊杀声——楚风带着驻军赶来了!
“援军来了!”沈砚精神一振,剑势更猛。无影阁阁主和罗刹王子见势不妙,对视一眼,竟同时朝仓库后的密道逃去。
“别让他们跑了!”林辰大喊着,率先追了上去。沈砚和李雪紧随其后,楚风则带着士兵清理仓库里的黑衣人。
密道又窄又暗,弥漫着一股霉味。李雪拿出火折子,照亮前方的路,只见地上有新鲜的脚印,显然两人刚跑过去没多久。“他们跑不远!”
密道尽头是片松林,雪地上的脚印一直延伸向边境线。沈砚看着越来越近的界碑,急道:“不能让他们逃回罗刹国!”
他拼尽全力追上去,眼看就要抓住罗刹王子的衣角,却被阁主回身一掌拍中胸口,再次喷出鲜血。“沈砚!”李雪怒喝一声,将所有的火髓都倒在地上,用火折子点燃。
火髓遇风燃起熊熊大火,形成一道火墙,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无影阁阁主和罗刹王子见状,不得不回身迎战。林辰的竹杖早已蓄势待发,金光如柱,狠狠砸向阁主的胸口。阁主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在松树上,口吐黑血。
罗刹王子还想反抗,被沈砚用剑抵住咽喉,动弹不得。“束手就擒吧!”
王子脸色铁青,却还在嘴硬:“我是罗刹国的王子,你们敢动我?”
“在我朝境内,伤我百姓,害我士兵,就算是王子,也一样要受罚!”林辰的声音冰冷,“带下去!”
楚风带着士兵赶来,将两人牢牢捆住。仓库里的陶罐也被全部销毁,边境的河流被及时封锁,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
夕阳西下时,互市的冰雕被小心地安葬。李雪站在坟前,看着那些小小的土堆,心里沉甸甸的。沈砚走到她身边,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却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们尽力了。”
“嗯。”李雪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可还是……没能救回他们。”
“但我们阻止了更多人受害。”林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就够了。医者不是神,能救一个是一个,能挡一分是一分。”
李雪看着他,忽然明白了外婆当年的执着。医者之路,本就是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在黑暗中点燃光明,哪怕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也值得拼尽全力。
马车离开互市时,风雪已经停了。沈砚靠在李雪怀里,呼吸渐渐平稳,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李雪摸了摸他后背的绷带,又看了看远处的界碑,心里忽然无比坚定。
不管未来还有多少风雨,她都会和身边的人一起,守住这片土地,护住这些百姓,就像外婆当年那样,就像这药圃的兰草那样,坚韧地生长,温柔地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