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百草谷,林辰与阿默沿山路向东,行至一座依山而建的石镇。镇子的房屋皆由青石砌成,屋顶覆盖着灰瓦,檐角挂着风干的草药与红辣椒,在风中轻轻晃动,透着股古朴的烟火气。镇口的石碑上刻着“影石镇”三个大字,字迹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却仍能看出笔锋中的灵动。
“听说这镇子以皮影戏闻名。”阿默指着街边的幌子,上面画着个举着长枪的皮影人,“入夜后,家家户户都会挂起纱灯,演皮影戏给孩子们看。”
两人找了家客栈歇脚,客栈老板是个瘸腿的中年汉子,左腿明显比右腿短一截,走路时需拄着根雕花拐杖。见他们背着剑,老板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又化为温和:“两位客官是来赶‘灯影节’的?今晚镇上有好戏,可别错过了。”
“灯影节?”林辰好奇道。
“每年这时候,镇上的老匠人会联合演一出《封神榜》,用的皮影是祖传的,据说能在灯影里显出真形。”老板擦着桌子,拐杖在地上轻轻点了点,“只是今年……怕是演不成了。”
“为何?”阿默追问。
老板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前几日来了伙‘破影帮’的人,说我们的皮影‘惑乱人心’,砸了好几家皮影铺,还抢走了老镇长的‘镇镇之宝’——那是盏琉璃灯,能让皮影的影子活过来。”
林辰的沉水剑轻轻震颤,剑穗上的止血藤叶片微微发亮:“他们抢琉璃灯做什么?”
“谁知道呢。”老板往灶房看了一眼,“老镇长气得卧病在床,他孙女小影姑娘急得直掉眼泪,说要是找不回琉璃灯,灯影节就断了传承。”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一个梳着双辫的少女提着个竹篮走过,篮子里装着些彩色的皮影,有花旦,有武将,个个做工精致。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穿着粗布蓝衣,腰间系着条红绸带,走到客栈门口时,竹篮突然一晃,一个武将皮影掉在地上,断了一条胳膊。
“呀!”少女慌忙去捡,眼眶瞬间红了。
林辰弯腰拾起皮影,只见这皮影人披着铠甲,手持长枪,断口处还沾着些木屑,显然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这是……”
“是破影帮的人弄的。”少女哽咽道,“他们说皮影是‘虚物’,不该占着镇子的灵气,见着就砸。这是我爷爷熬夜做的‘赵云’,明天还要给孩子们演呢……”
少女正是老镇长的孙女小影。她说,破影帮的帮主是个自称“灭虚真人”的道士,说皮影戏是“以虚乱实”,会让人心智不宁,非要烧毁全镇的皮影和那盏琉璃灯才肯罢休。
“那琉璃灯真的能让影子活过来?”阿默好奇道。
小影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块碎镜片:“这是琉璃灯的碎片,你看。”她将镜片对着阳光,反射出的光斑落在墙上,竟慢慢凝成一个小小的皮影人影,挥着胳膊像是在打招呼。
林辰的星枢之眼扫过镜片,发现碎片里藏着微弱的灵气,与沉水剑的金线隐隐相吸:“这灯里有灵。”
“今晚他们要在镇西的老戏台烧皮影。”小影握紧拳头,“我想去把琉璃灯抢回来,可……”她看了看自己细瘦的胳膊,眼圈又红了。
林辰将修好的皮影递给她——他用沉水剑的剑穗轻轻一挑,断口处的木屑便自动粘合,看不出丝毫痕迹。“我们帮你。”
入夜后,影石镇的街道格外安静,只有几盏残灯在风中摇曳。镇西的老戏台前,果然聚集了十几个穿黑衣的汉子,为首的是个穿道袍的瘦高个,手持一把桃木剑,正是灭虚真人。戏台中央堆着小山似的皮影,旁边放着盏琉璃灯,灯身通透,里面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周围的影子扭曲不定。
“这些虚物,留着只会蛊惑世人!”灭虚真人举起桃木剑,剑尖指着琉璃灯,“今日我便替天行道,烧了它们,还镇子一片清明!”
“住手!”小影从暗处冲出来,张开双臂挡在皮影前,“皮影不是虚物!它们是爷爷的心血,是镇上的念想!”
灭虚真人冷笑:“黄毛丫头,也敢拦我?”他挥剑就砍,桃木剑带着股腥气,显然浸过什么邪物。
林辰及时出手,沉水剑出鞘,金芒挡住桃木剑,剑穗上的止血藤叶片扫过剑身,那股腥气顿时消散。“皮影戏传承百年,怎是‘虚物’?”
“哪来的野小子,敢管贫道的事?”灭虚真人眼中闪过戾气,桃木剑突然喷出黑色的烟雾,烟雾中隐约有无数鬼影在嘶吼。
“是‘迷魂烟’!”阿默归一剑出鞘,墨色剑光在两人身前凝成屏障,“小心,这烟能让人产生幻觉!”
破影帮的汉子趁机扑上来,手里拿着砍刀,却不砍人,专砍那些堆在台上的皮影。小影急得直跺脚,想去抢救,却被两个汉子拦住。
林辰沉水剑一横,剑势如水流般缠住众人的刀,同时对小影喊道:“去拿琉璃灯!”
小影反应过来,趁乱冲到戏台中央,抱起琉璃灯就往台下跑。灭虚真人见状,怒吼着追上来,桃木剑直刺她的后心。林辰眼疾手快,沉水剑的剑穗飞出,缠住他的手腕,同时星枢之眼发动,看清了他道袍下的猫腻——腰间竟挂着个黑色的小袋子,里面装着些蠕动的虫子,正是产生鬼影的根源。
“你的邪术,不过是些虫豸作祟!”林辰低喝一声,沉水剑金芒暴涨,剑风斩断布袋,里面的虫子掉在地上,被剑光一照,顿时化为黑烟。
没了邪术支撑,灭虚真人的桃木剑威力大减,被林辰一剑挑飞。破影帮的汉子见帮主被制,纷纷扔下刀,跪地求饶——他们多是被胁迫的镇外流民,并非真心想毁皮影。
“皮影是虚,可看皮影的人心是真;灯影是幻,可藏在灯影里的念想是实。”林辰看着灭虚真人,沉水剑的金线映着他惊恐的脸,“你连虚实都分不清,也配谈‘替天行道’?”
灭虚真人瘫坐在地,嘴里喃喃道:“我……我只是想证明,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才是真的……”
原来,他年轻时曾痴迷皮影戏,后来妻子因看皮影戏入迷,不慎落水身亡,他便将怨恨都撒在皮影上,认为是“虚物”害了人。
小影抱着琉璃灯走过来,将灯放在灭虚真人面前:“道长你看。”她点亮烛火,琉璃灯的光芒透过灯罩,照在墙上,之前被砸坏的皮影碎片在光中渐渐凝聚,竟组成一个女子的影子,温柔地看着灭虚真人,像是在安抚。
灭虚真人看着影子,突然痛哭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
灯影节最终还是办了起来。老镇长的病好了大半,坐在轮椅上看着戏台,小影举着琉璃灯,老匠人们操纵着皮影,赵云枪挑曹营,妲己祸乱朝纲,一幕幕在灯影中活灵活现,引得孩子们阵阵欢呼。
客栈老板也来了,瘸着腿站在人群后,看着墙上的皮影,眼中泛起泪光——他年轻时也是个皮影艺人,左腿是为了保护一套祖传皮影,被山匪打断的。
林辰与阿默站在角落,看着灯影中的刀光剑影与台下孩子们的笑脸,沉水剑与归一剑轻轻震颤,像是在应和着皮影戏的鼓点。
“你看,”阿默轻声道,“这灯影里的剑,和我们手中的剑,护的其实是同一样东西。”
林辰点头,星枢之眼中,琉璃灯的光芒与沉水剑的金线交织,皮影的影子与真实的剑影重叠。他知道,无论是有形的剑,还是无形的灯影,守护的都是那份藏在人们心底的、对美好的向往与传承。
离开影石镇时,小影送给他们两个小小的皮影,一个是持剑的侠客,一个是挥刀的义士,都系着红绸带。“这是我照着你们做的。”少女笑得眉眼弯弯,“以后你们路过,一定要来看我们的皮影戏呀。”
林辰将皮影系在沉水剑的剑穗上,与狼牙、止血藤叶并排晃动。石镇的灯影渐渐远去,琉璃灯的光芒却仿佛留在了剑上,温润而明亮。
前路漫漫,江湖仍有风雨,但只要心中有光,剑影所至,便处处是灯影里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