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清晨,灵渠的水汽在记年藤的叶片上凝成露珠,阳光穿透时,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把各族的颜色都揉进了水里。林辰蹲在双碑之间,小心翼翼地将《叶语全书》的复刻本放进碑座的石匣里——这是按清月的意思做的,石匣用玄山的铁心木与裂谷的岩板拼接而成,缝隙里嵌着记年藤的藤蔓,据说能让书页永远保持温润。
“裂谷的《跨谷叶集》复刻本,该也放进共脉碑的石匣了,”清月用软布擦拭石匣边缘的青苔,布上还沾着听声草汁的清香,“巴依在信里画了石匣的样子,说匣盖内侧刻着两座桥的微缩图,合上时,桥影会正好重叠。”
桥那头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老木匠带着玄山的后生们,正在记年藤最粗壮的主藤上雕刻“同心结”。后生们手里的刻刀蘸着灵渠水,在藤身上凿出交错的纹路,每道纹路都对应着一族的图腾:玄山的狼头、隐山的蝶纹、西域的驼铃、南境的鱼形,最后在结心处刻出个小小的“书”字。“这叫‘藤载书结’,”老木匠的凿子在藤上顿了顿,木屑纷飞中露出深褐色的藤骨,“要让后人知道,是书里的话,把咱们的心缠在了一起。”
木拉提提着个铜罐走来,罐里装着西域的“固藤胶”——是用沙枣树脂、月光草汁和灵渠水熬成的,黏稠如琥珀,能让雕刻的纹路永不褪色。“哥哥说,裂谷的跨谷草上,也刻了一样的同心结,”她用竹片蘸着胶,仔细涂抹在藤结的纹路里,胶汁遇光即凝,在藤身上映出淡淡的金芒,“他们的胶里掺了岩蜜,说要让结心处永远带着甜。”
阿音抱着《守护长卷》,在藤结旁铺开画卷。新的一页上,双碑的石匣并列而放,记年藤与跨谷草的藤蔓从匣中穿出,在半空织成巨大的同心结,结眼里托着《叶语全书》与《跨谷叶集》,书页翻开处,岩蜜字与莲汁字交相辉映,像两本书在对话。“听音蝶说,裂谷的孩子们也在画这一幕,”她指着画中飞舞的蝶群,翅尖都沾着金粉,“它们要把两边的画凑成一幅,贴在双碑的石匣上。”
南境的船在这时靠岸,苏晚的父亲指挥渔民们搬运“书船”——这是一艘缩小的龙舟模型,船身用龙舟花的主干雕刻而成,船舱里装满了《叶语全书》的抄本,每本的封皮都贴着片水浮莲叶,叶脉里藏着“共生”二字。“阿沐说,这船要顺着灵渠漂到裂谷,”老渔民拍着船舷,声音洪亮如钟,“让跨谷桥的孩子也能读到同生桥的故事,就像咱们读他们的叶书一样。”
船帆升起时,众人发现帆面上竟绣着幅奇特的图:《叶语全书》与《跨谷叶集》的书页展开,文字化作藤蔓,缠绕着两座桥的桥身,桥顶的星空下,记年藤与跨谷草的叶片连成了“和”字。“这是各族姑娘一起绣的,”隐山的姑娘红着脸解释,丝线里掺了听声草纤维,“风一吹,字会跟着动,像在说‘书脉相通,桥心相连’。”
书船出发的那一刻,记年藤的同心结突然发出微光,雕刻的图腾在光中流转,狼头与蝶纹相触,驼铃与鱼形交叠,最后都融进结心的“书”字里。灵渠的水面泛起涟漪,银线鱼纷纷跃上船尾,用身体推着船往西北去,尾鳍的银光在水面上划出长线,像给书船系了条银色的引路绳。
林辰站在双碑前,看着书船的影子消失在灵渠的转弯处,记年藤的叶片在风中哗哗作响,像在朗读《叶语全书》里的句子。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在文脉田埋下典籍种时,从没想过那些零散的叶书,会最终长成这样一部厚重的书,更没想过,两座桥、两块碑、无数颗心,会被这些书页紧紧连在一起。
“你看石匣的缝隙,”清月指着铁心木与岩板的拼接处,记年藤的藤蔓已从缝里钻出新的嫩芽,正往书页上爬,“它们要把书也缠起来呢,像怕这些故事被风吹走。”
暮色降临时,玄山的后生们在双碑周围竖起木架,将孩子们画的“合璧图”挂了起来。图中,同生桥与跨谷桥的桥影在水面重叠,《叶语全书》与《跨谷叶集》的书页在空中展开,记年藤与跨谷草的同心结里,各族的孩子手拉手笑着,脚下的土地里,根系盘根错节,像无数条红绳,把所有的故事都系在了一起。
林辰和清月坐在藤下,看着暮色漫过双碑,石匣里的书页在最后一缕阳光中闪了闪,仿佛在与远方的《跨谷叶集》道别。记年藤的同心结仍在发光,结心的“书”字越来越亮,像颗跳动的星,照亮着石匣里的故事,也照亮着正在生长的新篇。
他们知道,这不是结束。将来会有更多的叶书被写下,更多的故事被收录,记年藤的同心结会越长越紧,石匣里的书页会越来越厚,直到有一天,后人打开石匣,会发现《叶语全书》与《跨谷叶集》的书页早已在藤蔓里长在一起,文字交织,叶脉相连,像两个从未分开过的灵魂,在时光里轻声诉说:
书是心桥,藤是文脉,而我们,是永远写不完的那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