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谷的夜,寒意渗骨。石屋简陋,四壁透风,地面冰冷坚硬。
一盏劣质兽脂油灯在石桌上摇曳,昏黄光影飘忽不定,给这方狭小空间添了几分萧索。
凌霜的话像冰锥,刺穿了江涛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废去力量?那等于自断臂膀,再无能力在这弱肉强食之地护住同伴!独闯未知之道?更是十死无生!可格桑和龙一还躺在百草堂的寒玉床上,生死悬于一线,他们根本等不起!
“老大…”秦雪的声音带着哽咽,望着江涛右臂下透出的诡异蓝金微光,心如刀绞。
她不懂修真境界,却清楚那股狂暴与毁灭性——废掉它,江涛可能瞬间被反噬吞没;不废,它本身就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云鹤子盘在角落闭目调息,蜡黄的脸上愁云密布,手中无意识捻着仅剩的几块下品灵石,浑浊灵气被一丝丝吸入体内,聊胜于无地修补着耗损的根基。
小清风蜷缩在他身边,呼吸均匀,木灵根的纯净让他在疲惫中沉沉睡去,暂时忘却了恐惧。
石屋内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呼啸的寒风。
江涛背对着众人,面朝冰冷的石壁。
右臂的剧痛如附骨之疽,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神经。
凌霜的警告在脑中轰鸣,被封印的混乱能量在体内焦躁咆哮。
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躺着最后两块从沙匪身上搜刮来的下品灵石,灵气浑浊,内部那点微弱白光在昏暗里几乎看不见。
可就是这丝微末灵能,曾在格桑毒气攻心时,短暂吊住了他的命。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像黑暗中的火星,骤然在江涛混乱的思绪中亮起!
他体内的混乱能量,本就像饥饿的凶兽,渴望吞噬一切能量,它吞过虫卵和龙一的精元;
面对战魂,它本能撕扯怨念死气。那么…这灵石中相对平和的灵能呢?
它是否能被吞噬?吞噬之后,是加剧反噬,还是…能暂时安抚那头“凶兽”,甚至转化为压制伤势的力量?
风险堪比在油桶边玩火!可格桑和龙一等不起,他更没时间从头引气炼气。
赌!必须赌一把!
江涛眼神一厉,不再犹豫。他握紧左手,将两块劣质灵石死死攥在掌心,同时沉下心神探入丹田。
不再强行压制那被凌霜和李长老暂时封印、却依旧蠢蠢欲动的混乱能量,反而像打开泄洪闸门,小心翼翼引导出一丝最“温顺”的蓝金气流,朝着握灵石的左手经脉试探着流转。
嗡!
就在蓝金气流触到左手掌心皮肤的刹那,异变陡生!
掌心的两块下品灵石猛地剧烈震颤,像被投入滚油的水滴。
浑浊石质内,那点微弱白光瞬间变得极不稳定,疯狂闪烁明灭。
一股精纯的灵能像被强力撕扯,不受控制地从灵石中抽出,化作两道纤细的乳白色丝线。
而江涛引导的那丝蓝金气流,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狂暴起来。
它不再是温和试探,反倒化作贪婪巨口,猛地扑向那两道灵能丝线!
嗤啦!
无声的湮灭在掌心爆发。
乳白灵能丝线如脆弱蛛网,瞬间被蓝金色气流撕碎、吞噬。
一股清凉能量顺着左手经脉逆流而上,刚入体内,便与狂暴能量发生激烈冲突——如同滚油泼入冰水!
“呃啊!”江涛发出压抑的痛哼,身体剧烈颤抖。
左半边身子瞬间传来冰火交织的剧痛,吞噬灵能的清凉与混乱能量在体内疯狂对冲、撕扯,经脉像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痛得他眼前发黑。
可就在这剧痛之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
被吞噬的微弱灵能里,一丝极其精纯的“生”机像狡猾的游鱼,避开混乱能量的绞杀,悄然渗入右臂焦黑的伤口深处——那里,蓝金能量正不断侵蚀血肉。
如同久旱龟裂的土地滴入一滴甘霖!
伤口深处疯狂蠕动的蓝金光芒,触到这丝生机的刹那,竟极其明显地停滞了一瞬。
虽只是一瞬,光芒便再次蠕动,可侵蚀的速度,似乎真的减缓了一丝!
伤口边缘焦黑翻卷的皮肉,也多了点几乎难察的活性!
有效!
哪怕过程痛苦万分,哪怕大部分灵能被冲突抵消,可那丝精纯生机,竟真的能暂时中和混乱能量的侵蚀,甚至带来一丝修复!
江涛猛地睁眼,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
他盯着掌心,两块灵石已在刚才的吞噬中变得灰白,失去所有光泽,化作石粉从指缝簌簌落下。
代价巨大——两块下品灵石瞬间报废,换来的只是右臂侵蚀速度微乎其微的减缓,和体内冲突的剧痛。
但这证明了方向!证明灵石灵能,尤其是其中的“生”机,对他的诡异伤势并非无用,甚至可能是压制反噬、争取时间的关键!
“江涛!你…你做了什么?!”秦雪见他突然颤抖痛哼,又看到掌心落下的石粉,瞬间明白过来,惊骇地扑上前,“你在用灵石…喂它?!”
“它在‘吃’灵石?”云鹤子也震惊睁眼,望着那两撮灰白粉末。
“不是吃…”江涛喘息着,声音嘶哑,抬起右手。
布条下,蓝金色光芒虽仍在蠕动,却似乎比刚才稳定了一丝。
他眼中闪烁着孤狼般的狠厉,和一丝绝境中的希望:“是交易!用灵石的‘生’,换它暂时…安静一点!”
他猛地抬头看向凌霜:“我需要灵石!大量的下品灵石!不用多纯净,但数量要够!”
凌霜冰蓝色的眸子一直紧盯着江涛,刚才他吞噬灵石能量时的体内冲突,以及右臂伤口那短暂的变化,都没逃过她的感知。
她眼中满是震惊与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竟能强行吞噬灵石灵能压制反噬?”凌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此乃魔道汲元邪法,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爆体而亡!而且…灵石灵能驳杂,强行吞噬,隐患无穷!”
“魔道也好,邪法也罢!”江涛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只知道,它能暂时吊住我的命!能让我有力量想办法救格桑和龙一!我需要灵石!现在就要!”
凌霜沉默了。石屋内只剩江涛粗重的喘息和油灯摇曳的光影。
她看着江涛眼中不顾一切的疯狂,看着他右臂伤口被压制的混乱光芒,又想起百草堂寒玉床上那两个命悬一线的同伴。
许久,她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复杂的波动——有忌惮,有审视,也有一丝决断。
“思过谷是禁地,亦是宗门产业。”
凌霜的声音恢复清冷,却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妥协,“此地灵气稀薄,却有一条微小的‘劣灵石’矿脉残余,早年已被开采殆尽,只留下些废弃矿洞和零星碎渣。宗门弃之不用,杂役偶尔会去碰运气,捡些含杂质的碎石,聊剩于无。”
她走到石屋一角,指着地面一块刻着模糊阵纹的黑色石板:“此乃废弃矿洞入口的‘断龙石’,早已封死。但以你方才吞噬灵石时的能量异动…”
凌霜的目光再次落在江涛身上,带着探究和冰冷的警告:“或可尝试引动你那异力冲击此石。若能将石下残留的、驳杂的劣质灵石碎渣能量引出,或许…能解你燃眉之急。但记住,矿脉枯竭,残留能量狂暴混乱,更兼地脉污秽,强行吞噬,后果自负!”
废弃矿洞!劣质灵石碎渣!这是唯一的希望!
江涛眼中蓝金光芒一闪,没有丝毫犹豫,拖着残破的身体,一步一顿走向那块刻着阵纹的黑色断龙石。
秦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云鹤子也紧张地望着。
江涛站定在冰冷的黑石前,缓缓抬起完好的左手。
这一次,他不再小心翼翼,而是全力调动丹田深处那股被封印的混乱能量!蓝金色的光芒瞬间在体表浮现,右臂伤口处的布条被狂暴能量冲击得寸寸碎裂,露出下面焦黑蠕动、如同活物的恐怖伤口!
他低吼一声,将左手狠狠按在断龙石阵纹中心!掌心蓝金光芒如燃烧的火焰,疯狂注入!
嗡——!!!
断龙石剧烈震颤!刻画的阵纹瞬间被混乱的蓝金光芒点亮,
发出刺眼的光!紧接着,一股狂暴、驳杂、充满土腥和金属锈蚀气息的浑浊能量,像被唤醒的沉眠巨兽,从石下深处被强行引动、撕扯出来!
这股能量浑浊不堪,远不如下品灵石纯净,更带着地脉深处沉积的污秽死气。
它如决堤的泥石流,顺着江涛的左手,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呃啊啊啊——!”江涛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嚎!身体像被无数烧红的钢针贯穿!左臂瞬间肿胀发紫,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暴凸如扭曲的蚯蚓!
涌入的浑浊能量与体内本就混乱的蓝金能量,瞬间发生最剧烈的冲突、撕扯、吞噬!
石屋内,蓝金与灰黑光芒疯狂闪烁,狂暴的能量乱流激荡!
秦雪和云鹤子被气浪逼得连连后退!
吞噬!冲突!剧痛!毁灭!
可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毁灭风暴的中心,江涛右臂伤口深处,
那疯狂蠕动的蓝金色光芒,在吞噬了大量浑浊能量后,竟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暂时“满足”了?侵蚀的速度,真的被强行遏制住了!
代价是,他的左臂正被狂暴的冲突能量疯狂破坏,皮肤寸寸龟裂,渗出暗红色的血珠。
这是一场与魔鬼的交易——用一条手臂的生机,换另一条手臂暂时的“安宁”;用狂暴吞噬更狂暴的能量,换取片刻喘息。
石屑纷飞,断龙石在能量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江涛的身体在痛苦中剧烈颤抖,如狂风中的残烛,却死死抵住黑石,不肯后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