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指尖还停在血痕末端,地面那道短横未干。右臂电弧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皮肤下的纹路像烧断的电路板般寸寸龟裂。他膝盖压着碎石,咬牙撑起上半身,喉间涌上一股铁腥。
黑袍影像悬浮于控制台之上,胸口符文缓缓旋转,机械面具下传出低频震动:“你的挣扎,不过是基因种子觉醒前的痉挛。”
话音未落,井底轰然翻涌。黑色触须不再是单纯的机械构造,它们的表层开始剥落金属外壳,露出内里泛着幽紫光泽的肉质组织。一根粗壮主茎自深渊升起,顶端裂开环形口器,内部布满螺旋状吸盘,每一圈都嵌着半融化的灵能符文——那是被吞噬过的灵魂残片。
凯莉斯发出一声闷哼。缠绕她骨翼的触须根部突然张开菱形裂口,直接贴合在翼骨连接处。淡金色光流从裂纹中被抽出,化作细丝汇入主茎。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双眼骤然失焦,瞳孔扩散成一片银白。
“不……”她嘴唇微动,“三个我……都在碎……”
艾德琳猛地抬头,项圈边缘已泛起暗红,她一把抓住凯莉斯手腕,掌心灌注灵能。可那股力量刚注入,便被触须反向牵引,几乎将她一同拖入虚空。
贤者的声音从信标中挤出,带着信号撕裂的杂音:“那是灵魂共振抽取!它在同步抹除她的存在轨迹!过去、现在、未来——三重时空的锚点正在崩解!”
雷煌双拳紧握,左臂旧疤突然灼热。那些角斗场留下的伤痕并非只是皮肉之苦,而是伏尔康战士代代相传的意志烙印。他低吼一声,以左手猛击地面,震起一片尘屑。蓝白电光自疤痕缝隙渗出,虽微弱,却稳定。
“艾德琳!”他声音沙哑,“锁住她的频率!别让它抽走绑定信号!”
她立刻调转灵能流向,在神经接口处构筑屏障。与此同时,贤者远程推送一段古调频波,通过动力甲内置谐振腔释放。那音律不属于人类语言,而是灵族远古祭仪中的安魂曲,专为维系濒散意识而设。
触须动作迟滞了一瞬。
就在这一刹那,凯莉斯的眼中闪过三重幻象——
第一幕:她在水晶圣殿跪坐,星痕血脉初次觉醒,骨翼绽放如花;
第二幕:此刻,身躯悬空,灵魂被强行剥离;
第三幕:三个时空的她同时化为光尘,随风消散,没有回响,没有痕迹。
“不……不能……”她喃喃,“若我消失……平衡……就再也……”
雷煌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他看见了她眼中的绝望。那种存在本身被否定的恐惧,比死亡更冷。
他右眼义体自动切换模式,视野中一切褪去色彩,只剩下能量流动的轨迹。触须群的核心节点位于主茎底部,一个不断脉动的暗核,正以每秒七次的频率吸收灵魂光流。而凯莉斯的生命信号,正在以相同节奏衰减。
“十二秒。”贤者警告,“频波干扰只能维持十二秒。”
雷煌闭眼,舌尖抵住上颚,剧痛唤醒最后一丝清醒。他回忆起父亲教他的第一式——不是杀招,而是“归位”。伏尔康武者的拳,从来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校正失衡的磁场。
他缓缓抬起右拳,残存的量子脉冲顺着经络汇聚。肌肉纤维一根根断裂又重组,血管在皮下爆裂,血液混着电离子从指缝渗出。这不是普通的发力,而是将全身磁场压缩至极限,形成百万匹级的共振爆发。
“凯莉斯!”他猛然睁眼,“借我你的预知频率!现在!”
她勉强睁开眼,骨翼最后一丝微光亮起。量子绑定瞬间接通,两人的意识在虚空中短暂交汇。她将尚未消散的预知残影推入他的感知——那一拳该打向何处,那一瞬该何时引爆。
时间仿佛凝固。
雷煌右脚蹬地,整个人如炮弹般射出。途中两根触须拦截,被他以肩撞硬生生撞断,断裂处喷出墨绿黏液。第三根横扫而来,他侧身避过,左臂划破空气,留下一道电痕。
主茎察觉威胁,顶端漩涡急速旋转,准备提前完成吞噬。
就在凯莉斯的灵魂即将脱离躯壳的瞬间——
雷煌跃至最高点,右拳直贯而下。
拳风撕裂空气,形成螺旋状蓝色冲击波,精准命中主茎底部的能量节点。刹那间,整个空间响起高频震鸣,仿佛千万面铜镜同时碎裂。
触须群剧烈痉挛,吸盘反向翻卷,发出非人哀嚎。连接凯莉斯的几根瞬间断裂,残肢抽搐着缩回深井。主茎核心炸开一团暗紫色光雾,随即塌陷,整条巨茎如枯藤般蜷曲坠落。
凯莉斯失去支撑,向下坠去。
艾德琳扑上前,单膝跪地接住她,手臂被惯性带得一阵剧痛。她死死抱住凯莉斯的手腕,灵能持续输入,防止意识彻底涣散。
雷煌落地,右腿一软,单膝跪地。拳头上血肉模糊,电弧仅剩零星跳跃。他抬头看向控制台,黑袍影像已消失,只剩符文缓慢熄灭。
“还没完。”他喘息着,伸手扶住凯莉斯肩膀。
贤者的声音再度传来,断续而沉重:“那不是普通触须……是混沌神选的延伸体……它连着某个更高维度的存在……”
艾德琳低头,发现凯莉斯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
她凑近倾听。
凯莉斯的气息微弱,却清晰吐出三个字:
“瓦尔克洛……”
话音未落,她手指突然抽搐,指尖指向控制台后方的阴影区域。那里原本空无一物,此刻却浮现出一道极淡的轮廓——像是由无数齿轮与蠕动神经拼接而成的门框,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空间褶皱。
雷煌缓缓站起,左臂伤疤仍在发烫。他盯着那道轮廓,右眼义体自动记录坐标参数。
艾德琳一手扶住凯莉斯,另一只手摸向腰间武器卡槽。
贤者的信标信号开始衰减,最后一句传了出来:
“那扇门……不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