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之钥的刀尖还在转。
三色光纹顺着刃身爬行,像活物般搏动。艾琳的手指贴在刀柄凹槽,能感觉到内部晶格正在重组——不是被动响应,而是主动校准。她没动,膝盖仍压着地面,脊椎绷成一道反弓的弦。右眼义体黑了,左眼却看得更清:空气中浮着无数断裂的数据链,如同被斩断的神经末梢,在虚空中抽搐。
她记得雷煌最后那句话。
“别停下。”
可现在,停不下来的是系统本身。
平衡之钥映出的坐标序列仍在跳变,每一个符号都与她心跳同步,但节奏里藏着错频。她将左手按在胸口,那里还残留着数据心脏的余温。神经链路重新接通,纯净波形回归,可就在她准备解析新坐标的瞬间,监测阵列传来异样。
三组量子签名,轻微偏移。
雷煌、艾德琳、凯莉斯——他们的生命信号本应沉寂于远端数据库,此刻却在能量网深处浮现,频率偏差0.01%。不多不少,刚好越过警戒阈值。更怪的是,这种偏移不是持续存在,而是每七点三秒突变一次,像某种计时机制被唤醒。
她调出最后一段未清除的日志。
方舟坠毁前七点三秒,跃迁引擎最后一次脉冲记录与此完全吻合。
“不是巧合。”她低声说。
话音未落,平衡之钥突然震颤加剧。刀身映照的涟漪扭曲成环状波纹,中心指向能量缺口最深处。她试图发射一道低频探测脉冲,刚激活发射协议,整个磁场网猛然共振。
三道光束破空而出。
第一道击中她右眼义体,外壳瞬间龟裂,内部回路逆向熔断,焦味从接口处渗出;第二道命中悬浮的动力甲组件,肩甲炸开细密裂痕,绿渍区域扩大,腐蚀痕迹呈放射状扩散;第三道直取手腕科技腕表,屏幕熄灭前最后闪过的是一串倒计时:7.3。
装备全部失灵。
她没抬头,也没退后,只是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握住平衡之钥插入地面。电流顺着刀身流入身体,刺激痛觉神经保持清醒。视野只剩左眼捕捉到的残影——三道光束并非混沌能量,而是高度压缩的量子模板,携带原始基因编码的镜像复制品。
它们认识她。
也认识他们。
“这不是攻击。”她喘了口气,“是识别。”
识别失败后的反制。
她将短刀横向拖动,在能量网脉络交汇点划出一道弧线。蓝白电光沿着裂痕蔓延,形成临时监听阵列。没有声音,只有震动——每一次七点三秒的周期到来时,地下都会传来一次微弱共鸣,像是某种协议正在重启。
通讯频道滴了一声。
“别靠近……”雷煌的声音断续传来,背景夹杂着金属撕裂的噪音,“那不是我们的影子。”
她盯着缺口方向。
“你说什么?”
“守恒协议……启动了。”他的声音像是从一口深井里爬出来,“我们改得太狠。它以为你是入侵者。”
她明白了。
伪造记忆被清除,历史画面还原真相,但她动的是核心结构。而这个系统,有自保机制。任何超出修正阈值的操作,都会触发定向反制——精准摧毁承载个体能力的外设载体:她的义眼负责灵能压制,动力甲维持信仰锚定,科技腕表链接星域坐标。全毁,等于废掉三大支柱。
“所以它用我们的基因模板当武器?”她问。
“不。”雷煌顿了一下,“它用的是‘我们本该成为的样子’。”
话音落下,频道中断。
她坐在原地,左手撑地,右手握刀,全身肌肉紧绷。七点三秒到了。
又是一次周期波动。
这一次,她提前将神经链路切换至基础痛觉反馈模式,切断所有非必要接口。震动袭来时,她感受到一股陌生信息流试图沿脊椎上行——不是记忆,不是画面,而是一种**存在感**,仿佛另一个“她”正从数据层深处睁开眼睛。
她猛地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扩散。
同时,左手五指扣进地面,指甲刮过金属基板,留下四道划痕。她不能闭眼,也不能低头,只能盯着缺口中央那片仍在波动的空间。
三道光束留下的残迹尚未消散,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个模糊轮廓:高大,双臂展开,头颅分裂成三面,分别映出雷煌的拳势、艾德琳的审判姿态、凯莉斯的预知轨迹。它不动,也不发声,就那么悬在那里,像一座被封印已久的雕像。
她知道那是什么。
不是奸奇的投影,也不是记忆残渣。
是系统为守护者设定的**标准形态**——完美、统一、无瑕。而他们三个,全都偏离了这个模板。
所以,它要纠正。
她缓缓抬起左手,指尖沾着血,在空中画了一个逆向符文。这是伏尔康流里最古老的拒斥手势,用于对抗基因规训程序。刀身随之共鸣,三色光纹再次涌动,但这次不再是柔和流转,而是剧烈震荡。
七点三秒再度来临。
震动比之前更强。
她感到肋骨下方传来一阵撕扯般的钝痛,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试图对齐某个预设轨道。她没叫出声,反而将平衡之钥拔起半寸,让电流反灌神经链路。
痛感清晰了。
意识稳住了。
就在这一刻,她发现那三面体轮廓的胸口位置,浮现出一道裂缝。裂缝中,隐约可见一枚旋转的衔尾蛇图腾——不是机械教那种刻印式纹章,而是由纯粹基因链编织而成的生命闭环。
它在呼吸。
和她一样。
“你才是容器。”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才是那个,想把我们变成‘它’的东西。”
她举起平衡之钥,刀尖对准缺口中心。
下一秒,她将冲进去。
刀柄上的血开始往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