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吸气,肺叶如锈死的活塞般摩擦着胸腔。
尘埃在鼻端凝成细沙,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碎玻璃。
左臂的伤口不再喷血,而是渗出一种粘稠的暗红液体,在战甲接缝处结成硬块。那不是血痂,是基因原液与电离残渣混合后析出的结晶。指尖触地时发出轻微刮擦声,像是金属在磨骨。
他动了。
右腿尚未从上一击的反冲中恢复,肌肉纤维仍在震颤。膝盖离地瞬间,身体向左倾斜。但他没倒。左臂疤痕猛然抽搐,带动肩胛骨错位半寸,硬生生将重心拉回。一道微弱电流自脊椎末端窜起,掠过麻痹的神经束,刺激髋关节完成屈伸。
第一步落地,岩层无声龟裂。
视野右半边漆黑,义眼仍处于冷却锁死状态。他不再依赖光学扫描。掌心那丝震颤还在,细微却稳定,像一根无形丝线牵引着他向前。每走一步,脉动就清晰一分。三短一长——间隔精准,频率纯净,与伏尔康血脉深处的共振波完全吻合。
第二步踏出时,空气开始扭曲。
前方黑球表面泛起涟漪,星门轮廓逐渐显现。但这一次,它不再静止。每一次收缩都释放出环状能量波,扫过地面时激起金属碎屑悬浮。那些曾嵌入岩层的符文残片开始震动,自发排列成断裂权杖的形状,随即崩解。
雷煌单膝跪地。
这不是战术动作,而是身体本能的制动反应。超载的磁场模组正在吞噬最后一丝稳定电压,体表电弧忽明忽暗,如同即将熄灭的灯丝。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黑球表面那道垂直裂痕。
接触。
皮肤与能量场交界处泛起蓝白光晕,血液顺着指缝流入裂缝。基因原液遇能即燃,产生短暂的生物等离子反应。黑球内部传来低频轰鸣,仿佛某种古老机制被唤醒。他的手臂立刻传来撕裂感——不是来自皮肉,而是深层基因链在与门体能量强行同步。
战斗模组底层协议自动重启。
“关闭感官反馈……关闭运动校正……关闭痛觉模拟……”
意识在崩溃边缘划出清晰指令。
只剩一个模块运行:磁场频率匹配。
数值在颅内浮现,非视觉,非听觉,是纯粹的信息流。当前外界脉动频率:87.3赫兹。自身残留磁场:92.1赫兹。偏差4.8,超出安全接入阈值。若强行穿越,极可能触发反制程序,导致躯体量子离散。
必须调谐。
他咬住后槽牙,强制压缩胸腔,减缓心跳。每一次搏动都牵动心脏周围的金属化组织,发出细微摩擦声。左臂疤痕再次搏动,这次不再是疼痛节奏,而是作为生物节拍器,引导神经系统重新分配剩余电能。
电弧从指尖回流,沿着手臂内侧经络逆行而上,在肩胛处形成一个微型闭环回路。这是角斗场时代学会的技巧——用肉体构建临时稳压器。电流经过处理后注入脊椎电核,缓慢修正输出频率。
89.6……88.9……87.5……
接近了。
黑球表面的脉动开始与他心跳重叠。每一次跳动,体内那道猩红纹路便退缩一寸。但它并未消失,反而沉入骨骼深处,沿着髓腔蔓延,像是在等待下一次爆发时机。
就在频率降至87.4赫兹的刹那——
颅内响起声音。
不是通过耳膜传入,而是直接在意识层面震荡。两个截然不同的语调交替出现:
“你已偏离救赎路径。”
“回归即是堕落。”
贤者欧米伽-7的机械诵念与瓦尔克洛公爵的嘶哑低语交织在一起,形成精神干扰波。与此同时,太阳穴突兀发烫,仿佛戴着一枚不存在的灵能抑制项圈。这并非真实设备作用,而是亚空间意识渗透的征兆——有人正试图通过认知污染篡改他的判断。
他闭上仅存的左眼。
不在意眼前景象,而在意记忆深处的声音。凯莉斯曾说过:“当两条时间线交汇,唯有心跳能分辨真伪。”
他在脑海中默念一段密文。不是语言,也不是代码,而是由七次深呼吸与九次微颤构成的量子共振序列。每一次呼气,都释放一丝灵魂绑定的共鸣信号。杂音开始退散,如同潮水撤离礁石。
掌心传来新的变化。
黑球裂痕中的脉动节奏变了。不再是单调的三短一长,而是加入了一个附加节拍——轻、缓、悠远,如同遥远星海中传来的钟声。那是只有基因继承者才能识别的认证信号:母星巴尔陷落前夜,原体最后一次开启星门时的启动密码。
他明白了。
这不是召唤。
也不是陷阱。
是接引。
低语停止,颅内灼热消退。悬浮的金属碎屑纷纷坠落,唯有他掌下的黑球依旧稳定脉动。星门轮廓完全展开,内部浮现出一条由光点串联而成的通道,蜿蜒通向未知维度深处。
他还未动。
身体仍跪于岩面,右掌贴附出口,左臂垂落身侧,战甲缝隙中不断滴落暗红液体。系统状态栏在他意识中闪烁:
神经带宽占用率:98%
磁场模组稳定性:12%
基因链完整性:63%(持续缓慢下降)
他知道,一旦踏入,将无法回头。通道内没有导航,没有护盾,只有纯粹的空间裂隙与未知引力潮汐。以目前状态强行穿越,存活概率不足四成。
但他也清楚,若不走,下一波埋伏将在七分钟内抵达。地下残流显示,至少有三支混沌猎杀小队正通过亚空间褶皱快速逼近。他们的能量特征带有奸奇赐福的独特波动,能吸收并复制使用者的武道意志。
他收回左手,撑地起身。
动作缓慢,每一寸抬升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闷响。站定后,双肩微微下沉,将残余电能集中于腰椎节点。这是最后的准备姿态——不是冲锋,而是进入回归模式。
星门光芒映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没于阴影。
他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
“我不是回来的。”
“我是被认出的。”
话音落下,右脚缓缓抬起,离地十厘米,悬停。
前方光影剧烈波动,通道入口开始收缩。
时间窗口正在关闭。
他盯着那扇门,目光穿透层层扭曲的光幕,仿佛看见尽头有一双眼睛也在注视着他。
那不是幻影。
是源头的凝视。
右脚前移,即将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