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几乎是倾尽所能,在这片荒芜的星陨之地搜寻。他找到了几株蕴含温和星辰精华的荧光苔藓,又幸运地猎杀了一头肉质纯净、能量温和的低阶星陨兽。他小心翼翼地处理食材,甚至笨拙地尝试用自身魔元精准控制火候,烤熟兽肉,生怕留下一丝暴戾气息,惊扰到妹妹。
当他捧着一片洗净的巨大叶片,上面盛着烤得外焦里嫩、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兽肉,以及几簇洗净的荧光苔藓,如同进献珍宝般回到洞穴时,他看到林芸依旧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但似乎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恐惧地蜷缩。
“芸儿,吃的。”他停在几步之外,将叶片轻轻放在地上,声音依旧带着小心翼翼。
林芸抬起头,看了看那卖相意外不错的食物,又看了看哥哥那带着紧张和期盼的眼神。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挪了过来,拿起一小块兽肉,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她吃得很少,动作也很慢,但这对林默而言,已是天大的慰藉。他不敢出声,不敢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守护着世间最易碎的梦。
填饱肚子后,林芸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她靠在冰冷的骨壁上,目光有些游离,不敢与林默对视,但也不再明显躲避。
沉默在兄妹之间蔓延,带着一丝尴尬与试探。
“哥……”许久,林芸轻声开口,声音依旧很轻,“你……你的眼睛,还有那些黑色的纹路,还会出现吗?”
林默心中一紧,知道这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最大的芥蒂。他深吸一口气,坦诚道:“芸儿,哥哥修炼的功法……有些特殊。力量提升时,有时会难以控制外显的气息。但哥哥向你保证,我会尽力控制,不会再让那副样子吓到你。”他没有提及真魔大帝,没有提及《三神经》的凶险,只是将一切归咎于“功法特殊”。
林芸沉默了一下,又问:“那……那种很可怕的红光呢?还有……你身上那种冷冰冰的感觉……”
她说的是【戮仙】意志带来的杀意与魔性深种后的冷漠。
林默感到一阵无力,这些东西根植于他的力量核心,并非轻易能够剥离。他只能道:“那是哥哥新掌握的一种……力量。不太稳定,哥哥会想办法驾驭它,不会让它伤害到你,也不会……再让它影响我的心性。”
他的回答避重就轻,带着隐瞒,但他眼中的诚恳与痛楚却不似作伪。
林芸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仿佛能映照出人心。她能看到哥哥眼中的挣扎与努力,能看到他因自己的恐惧而承受的痛苦。虽然依旧无法完全理解,但那份源于血脉的亲昵与长久以来的依赖,正在一点点消融着恐惧的坚冰。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已经淡去的伤痕,小声道:“在祭坛的时候……我很害怕……但我知道,哥哥一定会来救我的。”
这句话,如同暖流,瞬间涌入了林默几乎冰封的心田。他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嗯,哥哥一定会来。”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无论你在哪里,遇到什么危险,哥哥都会找到你,保护你。”
这一次,林芸没有再退缩。她轻轻“嗯”了一声,虽然依旧没有像以前那样扑过来,但两人之间那无形的隔阂,似乎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一丝微光。
接下来的几天,林默寸步不离地守护在洞穴外。他不再急于赶路,而是将全部心神用在巩固修为、熟悉力量,尤其是尝试剥离和压制【戮仙】意志带来的影响上。他反复运转《三神经·魔经》,以其中正平和的根本奥义去消磨那缕外来杀意,过程缓慢而痛苦,但为了妹妹,他甘之如饴。
林芸则在洞穴内静静休养,偶尔会偷偷观察洞外的哥哥。她看到哥哥有时会对着天空发呆,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沉重;有时又会因为成功压制了一丝体内躁动的气息而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她渐渐明白,哥哥获得力量的过程,远非她想象中那般轻松,甚至充满了痛苦与危险。
那份因陌生和恐惧而产生的疏离,慢慢被一种掺杂着心疼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这一日,林默正在洞口盘膝调息,试图将新领悟的、剔除了暴戾属性的力之法则“震脉”技巧与自身魔元更圆融地结合。忽然,他神色一动,睁开了眼睛。
远处天际,一道青色的流光,正歪歪斜斜地朝着这个方向坠落而来,气息紊乱,显然受了不轻的伤。而在那青色流光之后,隐约跟着几道不善的、带着掠夺意味的气息。
是其他进入星陨之地的修士?在被追杀?
林默眉头微皱,并不想多管闲事。他现在首要任务是保护芸儿,任何外来的变数都可能带来危险。
然而,就在他准备加固洞口隐匿阵法,隔绝外界感知时——
“嗡!”
他储物戒深处,那枚被层层封印的暗红血晶,竟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其内部那个微小的符文爆发出灼热感,并通过一种玄妙的联系,将一股强烈的“吸引”与“敌意”的情绪,直接投射到林默的心神之中!
吸引,是针对那道坠落的青色流光!
敌意,是针对后面追赶的气息!
这【戮仙】血晶,竟然会对外界产生反应?
与此同时,林默体内的《三神经·魔经》根基也微微躁动,仿佛感应到了与那青色流光同源的、某种纯净而凌厉的……剑意?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那青色流光似乎力竭,再也无法维持飞行,如同陨石般砸落在距离林默所在洞穴不足数里的一片金属废墟中,发出一声巨响。
烟尘弥漫中,隐约可见一个身着青袍、手持断剑的身影挣扎着想站起,却呕出一大口鲜血,气息愈发萎靡。
而后面那几道追赶的气息,也瞬息而至,呈合围之势,将那青袍身影困在中间。那是三名身着统一黑色劲装、面容凶悍的修士,修为皆在金丹后期左右,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杀意。
“跑啊!怎么不跑了?把你在‘剑冢’得到的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为首一名刀疤脸修士狞笑着逼近。
青袍修士拄着断剑,虽然重伤,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剑,咬牙道:“休想!此物乃我宗门遗宝,岂能落入尔等宵小之手!”
“找死!”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洞穴内,林芸也被外面的动静惊动,紧张地望了出来。
林默眼神冰冷。他不想惹麻烦,但那【戮仙】血晶的异动和《魔经》的感应,让他意识到,那青袍修士身上,或许有与《三神经》相关、或者至少能引起其共鸣的东西!
而且,那三人身上的气息,让他感到厌恶。
是视而不见,带着芸儿悄然离开?还是……
他看了一眼洞内紧张望着他的妹妹,又感受着体内那因为【戮仙】血晶异动而再次隐隐躁动起来的力量。
若在以往,他或许会选择隐忍。但如今,他已是元婴修士,肉身更堪比后期!拥有力量,却依旧要像阴沟里的老鼠般躲藏吗?
更何况,那三人若在此地盘桓,难保不会发现他们兄妹的踪迹。被动躲避,不如主动清除威胁!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转身,对洞内的林芸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轻声道:“芸儿别怕,待在洞里别出来。哥哥去去就回。”
说完,他一步踏出洞穴。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魔焰滔天的异象。他只是平静地走向那片废墟,步伐沉稳,如同闲庭信步。
但那三名黑衣修士却瞬间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仿佛走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一片深不见底的魔渊!
“什么人?!”刀疤脸修士厉声喝道,色厉内荏。
林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掠过三人,直接落在中间那名重伤的青袍修士身上,尤其是在他紧紧护在怀中的某物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他看向那三名黑衣修士,眼神淡漠,如同看着三只蝼蚁。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
没有动用化魔剑,没有施展复杂法术。他只是简单地,朝着三人所在的方向,虚虚一按。
轰——!!!
一股无形的、却沉重如山的力场骤然降临!仿佛整片空间都被凝固、压缩!那三名金丹后期的修士,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觉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内脏瞬间被挤压移位,七窍流血,如同被无形巨掌拍中的苍蝇,当场瘫软在地,气息全无!
力之法则——震脉!隔空震杀!
简单,粗暴,却彰显着绝对的力量碾压!
一旁的青袍修士看得目瞪口呆,浑身冰凉。他完全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三名金丹后期,就这么……没了?此人的实力,恐怖如斯!
林默看都没看那三具尸体,目光再次落在青袍修士身上,或者说,是他怀中那件引起【戮仙】血晶和《魔经》感应的东西上。
他正欲开口。
忽然,异变再生!
他感应到,在极远的天际,一道比之前那冥魂宗长老强横十倍不止的恐怖神识,如同无形的巨网,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朝着这片区域横扫而来!
其神识之中蕴含的阴冷与怨毒,让他瞬间确定了来者的身份——
是那个华服男子!他亲自追来了!而且似乎锁定了这片区域!
林默脸色骤变,再也顾不得那青袍修士,身形一闪便回到洞穴,一把抱起尚未反应过来的林芸。
“走!”
他毫不犹豫,魔影遁全力施展,化作一道极淡的虚影,朝着与那神识来源相反的方向,亡命飞遁!
必须立刻离开!被那家伙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在他离去后不久,那重伤的青袍修士挣扎着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散发着淡淡清光的残破剑佩,看着林默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惑。
“那股气息……是……魔经?还有……戮仙的共鸣?他到底是谁……”
而远在数千里之外,正御空飞行的华服男子,猛地停下身形,阴柔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而兴奋的笑容。
“找到你了,小虫子……嗯?还有……‘戮仙’的味道?真是……意外的惊喜啊!”
他方向一转,不再漫无目的地搜索,而是精准地朝着林默逃离的方向,追了下去。
一场更加危险的追逃,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