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裂开了,下面有黑色的海在动。
季延把阿澈拉到身后。白幽没看那颗睁开的眼睛,她盯着裂缝边滴下的金属液体,像蜡一样往下流。她的弓还握在手里,手有点僵。
“别说话。”季延低声说。
他把手表贴到墙上,屏幕一闪,出现几个字:【信号残留追踪中】。光点跳动,指向驾驶室深处。那里有一块控制面板,被黏液盖住了一大半。
“黑匣子还在。”他说。
白幽点点头,没出声。她弯着腰往前走,脚步很轻。阿澈跟在季延后面,一只手抓着他的衣服。
到了面板前,季延用工具撬开外壳。里面的线路烧了一半,但主芯片还在。他把手表接上去,界面闪了几下,开始播放视频。
画面出现了。
一间会议室里,王富贵坐在长桌一头,笑着打开空调。镜头转到通风口,紫色的雾慢慢飘出来。几个议员打了个喷嚏,没在意。
财政局长突然抖了一下,手撑住桌子。他的后颈鼓起来,皮肤裂开,触手钻了出来。旁边的人还没反应,就被拖了过去。
白幽看得很清楚——那只手在挣扎,戒指掉了,滚到桌下。
画面继续。越来越多的人抽搐,后颈裂开,触手连成一片。监控从天花板拍下全过程,七十二小时的变化,压缩成了两分钟。
季延按下暂停。
“和缺口里的尸体一样。”他说。
白幽想起他们刚进基地时,在通风管道旁发现的第一具尸体。脸朝下趴着,后颈撕开,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顶破。当时她以为是变异体干的,现在知道不是。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
季延调出数据。手表标记出一个频率:40.8赫兹。所有议员脑电波在变之前,都出现了这个数值。
“有人在发信号。”他说,“先用声音让人放松,再放出孢子。”
阿澈靠着墙蹲下来。他抱着木牌,声音很小:“他们那时候就在哭……我听到了。”
季延看了他一眼。没有问是不是听错了。他知道阿澈能听见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视频继续播放到最后。王富贵站在门口,背对着会议室。肩膀微微抖动,像是在笑。然后他转身,脸上没了表情,眼白泛紫。
画面断了。
季延拔下手表,金属壳发出咔哒声。他抬头看白幽:“议会不是被打进来的,是自己开门放进来的。”
白幽的手指划过弓弦。她记得那些议员的脸。上周还在投票分粮食,前天还在骂季延不该重启能源站。可那时候,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周崇山不用打仗。”季延说,“他只要让他们开会就行。”
阿澈突然抬起头。
“它又响了。”他说。
木牌发烫,金光指向车厢右边。那片金属板变形严重,像是被火烧过。
白幽走过去,用箭尖插进缝隙。她用力一撬,面板松了,掉在地上。里面露出一个隔层,静静放着半枚木牌。
她伸手拿起来。
木头上刻着一个箭头,线条简单,却和她箭囊上的纹路一模一样。背面有磨过的痕迹,像是被人一直拿着。
她的手停在半空。
这不可能。
养父死前只给了她一块木牌。他说这是唯一的信物,能找到她的来历。可现在,另一块出现在这里,在一辆没人知道怎么来的列车里。
季延接过来看。手表扫描后显示:制造时间——2076年秋。
“比种子计划早三年。”他说。
阿澈凑近看。“和我的不一样,”他说,“但它们认识。”
季延把两块靠近。木牌没有发光,也没有震动。但阿澈说,他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温度,像是晒过同一个太阳。
白幽往后退了一步。
她左臂的机械鹰纹身有点痒。她没去挠,只是盯着那半枚木牌,好像怕它突然说话。
“这不是巧合。”季延说。
他想到修理场老板递来的水壶,想到周崇山说话时喉结的滑动,想到阿澈第一次见他就躲到自己身后。
每一步都被算好了。
他们以为是在修系统,其实一直在帮别人唤醒东西。
地板下的黑海还在动。母巢的眼睛闭上了,但还在呼吸。
季延把手表贴回墙面,继续扫描。他需要更多数据。只要还能读取信息,就还有机会。
白幽靠在墙边,把木牌放进贴身口袋。她的弓一直没放下。
阿澈坐在地上,背靠着金属壳。他小声说:“哥哥,我们是不是早就被人找到了?”
没人回答。
季延的屏幕上跳出新提示:【检测到加密日志片段】【来源:列车底层数据库】。
他点开。
第一行字是:【实验体编号Y-7,状态:逃逸】。
第二行:【监护人指令失效,启动替代方案】。
第三行是一串坐标,后面写着三个字:【收容所】。
白幽站直了身体。
“Y-7是谁?”她问。
季延看着那串数字。
他没说话。
阿澈抬起头,看着她。
“姐姐,”他说,“你的箭上刻的是什么字?”
白幽愣了一下。
她从箭囊抽出一支箭。尾羽下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寻”字。
她一直以为那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目标。
现在她不确定了。
季延把手表转过来,让屏幕对着两人。
“这趟车,”他说,“不是用来逃跑的。”
“是有人留下的,等我们坐上来。”
白幽把箭收回箭囊。她的手很稳。
地板下的肉瘤又胀了一下。
金属板边缘继续融化,滴下的液体碰到轨道,发出嘶的一声。
阿澈抱住木牌,低着头。
“它记得我们。”他说。
季延关掉屏幕。
黑暗重新罩下来。
只有手表底部还有一点微光,照着他的手指。
他把那半枚木牌轻轻放进工具包最里面。
白幽拉开弓弦。这一次,她对准了驾驶室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