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看着地上的戒指,手握紧了。白幽站在他后面,手放在箭袋上,身体很紧绷。阿澈靠在她肩上,脚受伤了,站不稳。
那人又咳了一下,嘴角有血。他想用手撑地,但手一软,又倒下了。
季延没动。他知道这人和周崇山有关。可现在阿澈的脚越来越肿,已经红到脚踝了。他蹲下摸了摸孩子的伤口,阿澈吸了口气,没叫疼,但头上全是汗。
“得处理。”季延说。
白幽看了一眼能源站的门。主控台那边有蓝光一闪一闪,像是机器在重启。她小声说:“你去试试,我看着他。”
季延点头。他一手托住阿澈的腿,把他抱起来往里走。地板有点晃,但他走得稳。白幽扶着阿澈走了几步,见那人没动,才转身跟上。
能源站里面比外面干净。空气中有股电流的味道。主控台在中间,几根线连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音。顶部有一圈圈蓝光,像水波一样扫过四周。
季延把阿澈放在控制台边的平台上。他记得以前修过的两个能源站启动时,这种蓝光扫过死掉的怪物,烂掉的地方会变干,最后结成硬壳。他不知道能不能用在活人身上,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
他让阿澈把脚伸进蓝光里。光刚碰到皮肤,孩子就抖了一下。
“疼吗?”季延问。
阿澈摇头,睁大眼睛看自己的脚。红肿的地方开始褪色,水泡慢慢缩小,像被吸走了。不到半分钟,皮肤颜色恢复正常,连破皮都没了。
季延摸了摸愈合的地方,温度正常,也没有硬块。他抬起手腕,表盘亮了,【检测到细胞级修复,组织再生效率达92%】这几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他看了几秒,没说话。
白幽走到平台边,蹲下来看阿澈的脚。她用手指按了按脚背,又翻过来瞧了瞧底面。皮肤软软的,和之前一样。
“真的好了?”她问。
阿澈点头,试着把脚踩在地上。“不疼了。”
白幽没回应。她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扯开左臂的袖子。小臂上有一道深褐色的疤,是旧伤。她在孤儿院射穿院长手掌那天,对方临死反击,刀划破了她的手臂。
她把手臂放进蓝光里。
季延看了她一眼。她没看他,盯着自己的皮肤。蓝光扫过疤痕,皮肤开始变浅,像有一层膜在脱落。几分钟后,疤痕小了一圈,颜色也接近正常肤色。
“还能再好点吗?”她问。
季延摇头:“已经到极限了。剩下的要靠时间。”
白幽收回手,拉下袖子。她低头看了看掌心,又抬头看向控制台。那里有个小屏幕,正滚动着数据。
“这蓝光……以前就能治伤?”
“我不知道。”季延说,“以前只见过它净化水,清理病毒。我没想过它能治人。”
他说完,打开“方舟”的历史记录。前三次能源站重启后,附近的小动物多了,死的少了。他以为是环境变好了,现在看,可能是蓝光影响了生命。
他一条条看数据,眉头越皱越紧。
白幽走到控制台另一边。她拿起角落的水壶晃了晃,只剩一点水。她打开盖子闻了闻,没味道。这是他们进来前接的沙地积水,原本浑浊,现在却清了。
“水也变了?”她问。
季延点头:“蓝光能净化。重金属、毒素都能分解。”
白幽倒掉一半水,重新放进蓝光区域。不到十分钟,水面浮起一层灰渣。她捞出来看,黑乎乎的,像煤粉。
“我们喝的水里,原来有这些东西?”
“不止水。”季延说,“土壤、空气、人的身体……长期接触污染,谁都会出问题。发烧、溃烂、器官衰竭,都不是突然来的。”
他说得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讲。
阿澈在旁边翻背包,拿出剩下的半块干粮,用布包好放回夹层。他脚好了,精神也好起来,坐在平台上晃着腿,眼睛一直盯着那圈蓝光。
“季延哥,”他忽然说,“要是早点知道这个,老李头是不是就不会死?”
季延动作停了一下。
老李 头是修理场的老工人,半年前因肺部感染去世。他常年在废料堆干活,呼吸系统早就坏了。那时季延只能给他止咳药,什么都做不了。
“也许。”季延说,“但现在知道了,以后就不会再这样。”
他走到主控台前,检查电力情况。蓝光用了大部分电量,其他设备供电不稳。他调低频率15%,腾出电给备用线路。
屏幕闪了几下,通讯模块自动启动。右下角跳出一行字:【外部信号接收中……】
他没管这个,回头去看阿澈。孩子正把木牌贴在胸口,闭着眼睛,像在感受什么。
“怎么了?”他问。
“没事。”阿澈睁开眼,“就是觉得……暖。”
季延看了眼他的木牌。表面光滑,没有发光,也没有震动。他没多想,走回控制台坐下,打开日志记录刚才的数据。
白幽靠着平台边缘,抱着弓。她没擦,也没收。目光时不时看阿澈的脚,又落在自己手臂上。隔着布,但她能感觉到皮肤的变化。
她第一次觉得,有些事不是靠箭能解决的。
天快黑了,外面风大了,拍打着破旧的门框。能源站里的灯稳定,蓝光还在一圈圈扩散。季延写完最后一行数据,抬手摸了摸表盘。
这块表陪了他很多年。养父交给他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别让人看见。”
他一直以为它是用来修机器、修路、修墙的。现在他才发现,它可能修的是命。
是未来。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看地形。这片地还算平,后面有坡,前面是空地,容易防守。如果有人来,他们能提前发现。
白幽也站起来,活动手腕。她背上弓,从腰带上取下水壶灌满新净化的水,递给阿澈。
“喝点。”
阿澈接过,仰头喝了两大口。他抹了把嘴,笑了,缺了颗门牙。
季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走回控制台,顺手点了下通讯面板。屏幕亮着,信号跳了一下,没收到内容,但连接没断。
他记下了这个频率。
如果蓝光真能救人,就不能只留在这里。七号基地、边陲哨所、流浪营地……每个地方都有像老李头那样的人,等着一口干净的水,一次治得好的伤。
他翻开工具包,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在上面画了个图。这是他第一次想把能源站改成能带走的样子。
白幽走过来,看了一眼。“你在做什么?”
“想办法。”他说,“怎么让更多人用上这个。”
白幽没再问。她站他旁边看了一会儿,转身去检查箭。还剩七支,三支是特制的,刻着“寻”字。她一支支看过,插回箭袋。
阿澈吃完干粮,把包装纸叠好塞进背包夹层。他走到控制台前,踮脚看屏幕上的数据。
“季延哥,”他说,“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季延停下笔,抬头看门外渐渐变暗的天。
“先修好下一个站。”他说,“然后送水,送电,送蓝光。”
白幽系紧斗篷的扣子,把短刀别回腰间。
阿澈点头,站直了身子。
通讯面板忽然响了一声。屏幕闪烁,信号条猛地拉长,一段音频开始缓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