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物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管理员那句关于“走错门”的解释苍白地悬在空中,未能驱散三人心中骤然绷紧的弦。荧光灯管持续发出低低的嗡鸣,光线在冰冷的金属储物架和透明证物箱上反射出冷硬的光泽,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有些失真。
张诚律师最先恢复动作。他吞咽了一下,喉结清晰地上下滚动,试图缓解喉咙的干涩。他没有去看苏婉,而是将目光重新聚焦在手中那个装着笔的密封袋上,指尖隔着塑料薄膜,极其仔细地摩挲着笔杆的每一处细节,仿佛要从中榨取出一丝一毫的信息。但他的眼角余光,却敏锐地捕捉着门口方向的任何细微动静。他能感觉到自己后颈的肌肉有些发紧,衬衫领口似乎比刚才更勒人了。
苏婉站在原地,没有理会管理员的提醒,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牢牢钉在那件实验服袖口处的暗褐色污渍上。室内的低温让她裸露的手臂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但她浑然不觉。她微微眯起眼,调整着视线的焦距,试图看清那些污渍边缘是否真的存在极细微的、不同寻常的反光点。她的呼吸放得很轻,很缓,几乎听不见,但胸腔内的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撞击着肋骨,声音在她自己听来如同擂鼓。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污渍上移开片刻,飞快地扫了一眼管理员——对方正低头翻看手中的入库记录本,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纸页边缘,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又看向张诚,看到他专注侧脸上,太阳穴处渗出的一层细密汗珠,在冷白灯光下微微反光。
(市第一医院病房,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但依旧绵密。护士小满举着手机,屏息凝神地录制着。她将麦克风尽可能近地靠近林默的耳侧,自己则侧着头,极力分辨着除了呼吸机和雨声之外的任何异响。她的眉头紧锁,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举着手机的手臂开始微微发酸颤抖。就在这时,她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类似电台调频时的静电噪音,这声音与她之前感觉到的“嘶嘶”声不同,更带有一种……规律性的脉冲感?她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调整了一下呼吸,将录音音量调到最大,生怕错过任何一丁点线索。)
“这支笔……”张诚终于开口,声音因为刻意压低而显得有些沙哑,“笔帽内侧有磨损痕迹,似乎经常被什么东西按压。”他将密封袋微微举起,让灯光能更好地照到笔帽内部。“这种磨损形态,不太像正常书写造成的。”
管理员闻言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凑近看了看:“入库记录显示,这是在林博士实验室操作台笔筒内发现的普通签字笔。”他的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平淡,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苏婉的注意力被张诚的话吸引过去。她暂时将目光从污渍上移开,看向那支笔。就在她视线转移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那污渍边缘的某个反光点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就像黑暗中遥远的星辰。是灯光角度的变化,还是……?她心头一凛,但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将目光完全转向张诚手中的笔,仿佛被他的发现所吸引。
“普通签字笔不会有这种集中在笔帽顶端的环形磨损,”张诚坚持道,他的指尖在密封袋上点了点那个位置,“这更像是……频繁被用于按压某种小型按钮,或者……”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或者作为接触式传感器的触针。”
管理员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接过密封袋,对着灯光仔细查看,眉头渐渐皱起:“确实……这种磨损很特别。之前的物证分析报告没有提到这一点。”他抬眼看向张诚,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张律师,您对实验室器材很熟悉?”
张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话题引回证物:“我们需要对这件实验服上的污渍进行更深入的成分分析。尤其是,”他目光锐利地看向管理员,“检测其是否含有特殊的荧光标记物或者微量的放射性同位素。”
苏婉听到“放射性同位素”几个字时,呼吸几不可查地一窒。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不是因为证物室的低温,而是源于一种可能触及到核心危险的直觉。她下意识地并拢双脚,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感觉到袜子边缘有些潮湿,不知是进来时踩到了走廊的湿气,还是因为紧张的脚汗。
管理员显然也被这个提议惊住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拿着密封袋的手微微收紧:“这……这需要更高级别的安全许可和专门的检测环境。我需要向上级汇报。”
就在这时,证物室的门锁再次传来“嘀”的一声轻响,比刚才更加清晰。这一次,电子锁上的绿灯亮起,伴随着轻微的“咔哒”声,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隙。
室内三人的动作瞬间定格。张诚的手悬在半空,苏婉的身体微微转向门口,管理员拿着密封袋的手僵住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荧光灯的嗡鸣和每个人骤然加速的心跳声。
门缝渐渐扩大,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