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推开会议室的门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坐在长桌尽头的男人。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笑容温和得像是精心计算过的公式,但眼睛里却藏着某种难以捉摸的东西。这就是新来的顾问,陈远博士。
很高兴认识你,林博士。陈远起身握手,力道恰到好处,但林默感觉到他食指上那枚素圈戒指冰凉的触感。周雨站在一旁,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会议开始后,陈远展示了令人惊叹的专业能力。他提出的每个建议都精准地切中项目要害,引用数据时如数家珍,甚至能预测到团队可能遇到的困难。但林默注意到一个细节:当实习生小王提出不同意见时,陈远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三下,小王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
很有趣的观点,陈远微笑着打断,不过根据去年的案例库数据显示,这种方案的成功率只有17%。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全场,当然,如果团队愿意冒险,我也不反对。
会议室陷入尴尬的沉默。林默看着小王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这种场景他太熟悉了——看似给予选择自由,实则通过精准的数据打击让对方自我怀疑。
午休时,林默在茶水间遇到正在冲咖啡的周雨。你觉得新顾问怎么样?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迟疑。
林默没有立即回答。他想起刚才陈远离开会议室时那个微小的动作:在经过展示墙时,陈远的手指轻轻拂过林默最新研究的海报,就像拂去灰尘一样随意。这个动作太过自然,自然得像是经过精心排练。
他太完美了。林默最终说,完美得令人不安。
周雨点头,我查过他的履历。每个前雇主都给予高度评价,但所有项目组都在他离开后出现了人员流失。
下午的个案分析会验证了林默的预感。陈远在点评一个边缘型人格障碍案例时,用词专业精准,引用的文献无懈可击。但当他描述患者试图通过自残获取关注时,林默注意到他的嘴角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抽动。那不是厌恶,更像是...享受。
我认为这个案例需要更严格的边界设定。陈远总结道,有时过度的共情反而会强化患者的病态行为。
会议室里几个年轻治疗师纷纷点头。林默却感到一阵寒意。他熟悉这种理论——表面上是为患者负责,实则是在建立绝对控制。最可怕的是,陈远说得如此有说服力,连林默自己都差点被说服。
下班时,林默在电梯里偶遇陈远。狭小空间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很欣赏你的工作,林博士。陈远突然开口,特别是对情感本能的研究,很有...启发性。
林默感到后背一阵发凉。陈远说启发性时的语气,就像美食家评价一道新菜式。电梯门打开时,陈远轻轻拍了拍林默的肩膀,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亲昵得令人不适。林默站在原地,看着陈远走向停车场的身影。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在水泥地上分裂成两个不同的形状,一个优雅从容,一个扭曲狰狞。
当晚,林默在整理病例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巧合:三个曾经被陈远督导过的患者,都在治疗中途转诊。病历上记载的原因都很合理,但林默注意到一个共同点——这些患者都曾在评估中提到害怕让医生失望。
深夜十一点,林默收到一条匿名消息:小心那个戴面具的舞者。发信人号码是加密的。当他试图回复时,系统显示号码不存在。
林默走到窗前,城市夜景在玻璃上反射出扭曲的影像。他突然明白,这次面对的敌人不会像以前那样直接对抗。陈远就像一面精心打磨的镜子,每个人都能从中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而这正是最危险的地方。
第二天清晨,林默提前来到办公室。他在数据库中输入陈远的名字,跳出数百条完美无瑕的记录。但在一张学术会议的合影角落,林默发现了异常:照片中的陈远站在人群边缘,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但他的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会议开始前,林默故意在陈远面前不小心掉落一叠文件。弯腰捡拾时,他注意到陈远的皮鞋鞋底沾着一些暗红色的粘土——这种粘土只在这个城市西边的墓园附近才有。
需要帮忙吗?陈远蹲下身,声音依然温和。但林默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
不用了,谢谢。林默平静地回应。在手指相触的瞬间,他感觉到陈远指尖轻微的颤抖。
第一次交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始了。没有激烈的冲突,没有明显的对抗,但林默知道,这场较量已经拉开序幕。而他首先要做的,是揭开那层完美的面具,看看下面到底藏着什么。
当晨光完全照亮办公室时,林默在日记本上写下:最危险的敌人不是举着刀剑的,而是捧着鲜花的。因为当我们专注于欣赏花朵的美丽时,往往会忽略花丛中潜伏的毒蛇。
他合上日记本,目光落在窗外。城市开始苏醒,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悄然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