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压下来的时候，云璃的指尖还在发麻。
她迅速低头看了一眼肩头的晨曦灵蝶，幻兽双翅紧闭，体内光流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头顶那张由毒液凝聚而成的巨网已经半垂而下，边缘不断滴落细碎黑点，砸在冰墙上发出沉闷的“噗”声，像是湿泥裹着沙石坠地。
夜无痕的呼吸变得粗重，右臂贴着冰墙支撑，寒气从掌心持续输出，却再也无法让冰层增厚分毫。雷鸣蹲在左侧，雷杖斜插地面，电流偶尔窜起一缕，又很快熄灭。林婉儿抱着炎狐靠在角落，手臂微微发抖，方才火焰被吞噬的一幕仍卡在喉咙里，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云璃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
就在这短暂的寂静中，一股气味钻入鼻腔——潮湿、腐朽，却又带着一丝极淡的清苦。
她猛地睁眼。
这味道……她在边陲镇外的石缝里闻到过。师父曾指着一丛贴壁生长的灰绿色小草说：“幽纹草，遇水则气散，能解百种阴毒。”
她立刻转向夜无痕，声音压得极低：“你有没有闻到？像雨后石头上长出的苔藓，混着一点药味？”
夜无痕皱眉，鼻翼微动，片刻后点头：“有。家族药典提过，幽纹草性寒，主解蚀骨类毒物。”
“它怕这个。”云璃目光扫向空中缓缓下沉的黑网，“刚才我用光刃切断毒液连接时，那断裂处蒸发得比别的地方快——不是因为光，是因为残留的气息。”
雷鸣听得急了：“你说这些草能治这鬼东西？可咱们被困在这儿，去哪儿找？”
林婉儿忽然开口：“西边那个凹室……进来时我瞥了一眼，石台上全是青苔，底下好像有植物根系露出来。”
云璃立刻回头看向西侧通道尽头。那里有一处半塌的石台，背对主路，常年不见光，正是幽纹草最可能生长的地方。
但她刚动一步，头顶黑网便微微震颤，几滴毒液随即落下，逼得她退回原位。
“不能硬冲。”夜无痕看出她的意图，“它们盯着我们。”
云璃没说话，抬起右手，在掌心凝聚一道极细的光丝。那是晨曦灵蝶最后残存的能量，勉强够她做一次试探。她将手指缓缓靠近冰墙边缘，让那缕微光映在冰面上。
黑雾流动的方向，在触及反光的瞬间，明显偏移了半寸。
“果然。”她低声，“它避光，但不是怕强光，是怕特定波长——和晨曦灵蝶的光频有关。”
她收回手，转而看向三人：“我要去西边取草，你们必须为我争取十息时间。”
“太短了。”雷鸣摇头，“那边至少十五步，你跑不过那些黑液。”
“我不跑。”云璃已有了决断，“我贴地滑过去。”
她指向冰墙底部与地面交界处的一道薄霜带——那是夜无痕早前释放寒气时自然形成的光滑层，尚未被毒液污染。
“夜无痕，把冰墙左倾十度，制造右侧空隙；雷鸣用电弧击打前方地面，别太深，只要激起尘烟就行；林婉儿让炎狐低鸣一声，频率放低，像受伤的幼兽。”
三人互望一眼，没有多问。
下一瞬，夜无痕猛然发力，冰障向左倾斜，右侧露出不足一人宽的缝隙。雷鸣雷杖点地，三道电弧炸开前方石面，碎石飞溅。林婉儿怀中炎狐仰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声波在狭窄通道内回荡。
蜥形怪群集体一顿，红眼齐刷刷转向声响处。
就在这一刹那，云璃抱紧肩头的晨曦灵蝶，矮身钻出掩体，整个人贴着冰面滑行而出。她的动作极快，借着霜层的顺滑一路前冲，衣袖擦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一只蜥形怪似有所觉，口器微张，黑液即将喷出。可它还未完成蓄力，晨曦灵蝶突然在她肩头轻振双翅，一道极淡的光晕扩散开来，恰好干扰了它的视线。
云璃趁机翻入西侧凹室，扑到石台下方。
她的手在苔藓下快速摸索，指尖触到一簇细长柔软的叶片。拔出来一看，灰绿茎干上布满螺旋状纹路，正是幽纹草。
她来不及细看，迅速摘下五株，塞进怀里。
返回更难。她刚探出身子，空中黑网已开始收缩，一滴毒液正朝她落下的位置垂直坠来。
云璃咬牙，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指尖，再次凝出微光，朝着左侧虚晃一下。毒液受扰偏移，砸在她脚边，地面顿时冒起白烟。
她抓住空档，翻身跃回霜带，借惯性滑回掩体。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冰上，疼得她吸了口气，却死死护住怀中的草。
“拿到了。”她喘着气，将草放在掌心。
叶片湿润，轻轻一搓就有汁液渗出，那股清苦味更加明显。
“怎么用？”林婉儿凑近问。
“没容器，只能直接调和。”云璃毫不犹豫咬破指尖，鲜血滴落在草叶上，混合汁液瞬间泛起一层浅银光。
这是师父提过的古法——血引药性，激发时效。
她撕下袖角一块布，将混合物涂在上面，然后抬手掷向低垂的毒网一角。
药布撞上黑雾的瞬间，发出“滋”的一声，如同热铁浸水。那片雾团竟迅速退缩，裂开一道缺口，足足三寸宽，持续了将近五息才缓缓合拢。
“有效！”林婉儿脱口而出。
雷鸣咧嘴笑了：“还真让你找到了路子。”
夜无痕看着那道消散的裂痕，声音低沉：“还能再制多少？”
云璃低头检查剩余的草，眉头微皱：“最多再做两块。而且……”她看了眼指尖仍在渗血的伤口，“血不能再流了，不然会影响契约感知。”
“够了。”夜无痕道，“只要能打开一条路，我们就不是只能挨打。”
云璃点头，正要说话，忽觉肩头一沉。
晨曦灵蝶不知何时已完全蜷缩起来，翅膀贴紧身体，光流近乎停滞。
她心头一紧，轻轻抚过蝶翼。回应她的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幻兽进入了浅层休眠，短时间内无法再提供任何支援。
她默默将灵蝶收入契约空间温养，转而看向三人：“接下来，我们不能再等它们先出手。必须主动破局。”
“你的意思是？”雷鸣握紧雷杖。
“用解药制造突破口，你们三个同时攻击首领下方的支撑点。”云璃将剩下的草分成两份，一份交给夜无痕，“你负责冻结它前爪周围的地面，让它失衡；雷鸣用电弧扰乱它的腺体节奏；林婉儿引火逼它抬头。”
“我趁机冲上去，把最后一份解药直接拍进它颈部的腺体开口。”
空气骤然绷紧。
夜无痕盯着她：“一旦失败，你会被当场围杀。”
“那就成功。”云璃站起身，光剑重新握紧，剑身上的蚀痕在昏暗中泛着哑光，“它们以为我们只剩防守，现在该让它们知道，猎物也能反咬。”
她抬手抹去唇边残留的血迹，目光穿过逐渐收拢的黑雾，落在那只静立后方的庞大身影上。
首领的红眼缓缓转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云璃举起手中染药的布片，迎着那双眼，轻轻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