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深处，那双幽绿的眼睛再度亮起，紧接着，左右两侧又浮现出两对同样的光点，像是从黑暗中睁开的复眼。木筏上的众人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云璃靠在断裂的横梁边，掌心贴着符文阵眼，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她闭了闭眼，晨曦灵蝶轻轻落在她肩头，翅膀微动，洒下几粒光粉。那光粉未落地便消散在空气中，却让她心头一松。
“不是三只。”她低声说，“只有一只真身，其余是它搅动水流，用气息伪造的假象。”
夜无痕站在前方，冰剑横握，闻言侧目：“你能确定？”
“它游动时左侧水波更沉，节奏也不对。”云璃抬手，指向下游偏左的位置，“那里鳞片连接松动，受过旧伤。刚才炎核爆炸时，它本能避开了右倾——说明右半身更怕冲击。”
雷鸣喘着气抬头：“所以你是说，它弱点在左眼下方？”
“不止。”云璃摇头，“它始终不肯完全浮出水面，说明头部上方有旧创，怕暴露。眼睛……是最脆弱的地方。”
林婉儿抱着湿透的炎狐，指尖轻抚小兽焦黑的爪尖。她咬了咬唇：“可它根本不靠近，怎么打？”
“我们不去找它。”云璃缓缓站直身子，目光扫过三人，“让它自己把破绽露出来。”
夜无痕眯起眼：“你想怎么引？”
“它靠感知行动，那就断它的感知。”云璃转头看向他，“你能在水面上造雾吗？不是普通的水汽，要能遮住光线反射的那种。”
夜无痕略一思索，点头：“霜雾可以做到，但需要时间凝结高空湿气。”
“我给你争取十息。”雷鸣撑着雷杖起身，手臂还在发抖，但他将杖尖插入木筏缝隙，“我还能引一次天雷，不远不近，在上游炸一下就行。”
“不够乱。”林婉儿忽然开口，“它听得清动静。得让它烦。”
她说着，将炎狐轻轻放在身前，从腰间取出最后一块火晶石，按进小兽爪缝：“再喷几次短火，烧水面，冒蒸汽。它讨厌热流扰动。”
炎狐低呜一声，尾巴微微抬起。
云璃深吸一口气：“等雾一起，雷鸣先动手，声音不必太近。巨兽若转向，林婉儿立刻让炎狐攻击左侧水面。夜无痕，你在它回防前把雾推过去，盖住整个河段。”
“那你呢？”夜无痕问。
“我等它露出眼睛。”她抬起右手，掌心凝聚起一团柔和却刺目的光，“只要一瞬间，我能顺着光粉轨迹打进去。”
四人彼此对视一眼，没有多余言语。
夜无痕转身走向木筏前端，冰剑轻划水面，寒气顺着水流蔓延而出。他仰头望向天空，双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上。空中水汽开始凝结，一层薄而浓的白雾自高处垂落，像帷幕般笼罩河面。
雷鸣单膝跪地，雷杖深深嵌入底架，双手紧握杖身。他闭上眼，体内残余的雷力被强行抽出，沿着经络涌向头顶。片刻后，远处天空闪过一道暗紫电光，随即一声闷响自上游炸开，虽未落地，却震得河面涟漪四散。
巨兽果然有所反应，双目转动，身体微微偏移，朝声源方向探去。
“就是现在！”林婉儿低喝。
炎狐前爪猛拍地面，身形跃起，口中接连喷出三道短促火焰，尽数砸在左侧水面。滚烫的火舌卷起大片蒸汽，混着霜雾翻腾而起，形成一片混沌区域。
巨兽发出一声低吼，尾部甩动，激起浪涛，显然被热流激得烦躁。它稍作迟疑，正欲下沉规避，夜无痕猛然发力，双臂下压，整片霜雾如潮水般向前推进，瞬间吞没了河心区域。
视野彻底模糊。
云璃早已滑至木筏尾端，双脚卡进断裂的缝隙稳住身形。她将左手按在木板上，借由符文阵眼的共鸣感知水流震动，右手则缓缓凝聚光之力，压缩成一道极细的光刃，边缘泛着微微震颤的波纹。
晨曦灵蝶飞起，在她面前划出一道荧光轨迹。
“来了。”她低语。
巨兽在雾中游动的速度明显放缓，但它并未退回深水，反而缓缓上浮，双目浮出水面，警惕地扫视四周。它的头颅依旧低垂，唯有眼睛外露，在浓雾中如同两盏幽灯。
云璃屏住呼吸，指尖微动。
就在此时，雷鸣再次引动雷力，这一次并非远炸，而是将电流注入水中，在木筏右侧制造出一阵密集的噼啪声。巨兽猛然转向，头部略略抬起，左眼完全暴露在雾气边缘。
晨曦灵蝶振翅疾飞，光粉随风飘散，在浑浊的空气中划出一条清晰可见的折射线——那是唯一能穿透水流、直击眼球的路径。
云璃手腕一翻，光刃脱掌而出。
光刃贴着水面疾驰，划开雾气，顺着光粉轨迹笔直射向巨兽左眼。巨兽似有察觉，瞳孔骤缩，头部急速后仰，但已来不及完全避开。
光刃擦过它眼角，切入鳞片缝隙，发出一声刺耳的刮响。
巨兽猛然暴起，整颗头颅冲出水面，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它的左眼边缘已被撕开一道裂口，淡绿色的液体从中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木筏剧烈晃动，众人齐齐趴下抓牢结构。
夜无痕迅速补防，在木筏前方凝出一道弧形冰障。雷鸣强提雷力，在底架布下震荡层。林婉儿一把抱起炎狐，退至中央支柱旁。
巨兽悬浮于水中，双眼死死盯着木筏，尤其是云璃所在的位置。它的呼吸变得粗重，颈部肌肉绷紧，显然已进入真正的暴怒状态。
云璃跪坐在尾部，右手颤抖，掌心空空如也。那一击耗尽了她最后的光能，此刻连抬手都困难。但她仍死死盯着巨兽，眼神未退半分。
晨曦灵蝶落在她肩头，翅膀几乎不再发光，只能勉强维持飞行。
夜无痕低声道：“它不会再试探了。”
雷鸣咬牙：“下一击，必杀。”
林婉儿将火晶石塞进炎狐爪中：“我们还有一次机会。”
云璃缓缓抬起左手，指尖触到符文阵眼的最后一丝余温。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有了决断。
“它怕光，也怕热。”她说，“但它最怕的是静。”
“什么意思？”夜无痕皱眉。
“它一直在动，从没停过。”云璃声音很轻，“因为它知道，只要停下，就会被锁定。”
她看向晨曦灵蝶：“再飞一次。”
灵蝶微微振翅，一粒光粉飘起，缓缓升向空中。
巨兽的目光随之移动。
云璃深吸一口气，右手再次凝聚光芒，这一次，不是光刃，而是一团缓慢旋转的光球，亮度温和，却持续不断。
她没有立刻出手。
她只是举着那团光，静静地望着巨兽。
雾气未散，河水翻涌，巨兽浮在水中，双眼紧盯那一点微光，竟真的停滞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晨曦灵蝶猛然振翅，光粉如雨洒落，在空中勾勒出第二条轨迹。
云璃的手腕轻轻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