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挨个分析名册上的人物,忽然书房门被猛地推开,秋桐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声音都变了调:“爷!要生了!太太要生了!”
李珩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后院跑。李明玥急忙将玉佩和名册收好,也快步跟了上去。
李珩一路狂奔冲进后院时,整个国公府早已人声鼎沸,乱得像炸开了锅。幸好他早有预备,提前一个月,就已聘了十位经验丰富的稳婆在府中住着,专为应对今日这般场面。他心急火燎地赶到秦可卿院外,只见黛玉、宝钗、惊鸿、沈墨兰,平儿几位已有身孕的妻妾,皆挺着隆起的腹部,还有可人、紫霄那些,都在门前焦急地等候,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担忧。几乎整个府里的人,此刻全都聚集在这里,连鹰叔和尤老娘,还有钱氏也在。
李珩拔腿就要往产房里冲,却被尤老娘张开双臂拦住:“我的爷!这产房是血光之地,男人进去不吉利,冲撞了可怎生是好!”李珩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在廊下如同困兽般来回踱步,每一次听到屋里传来秦可卿压抑又痛苦的嘶喊,他的心就像被猫爪狠狠挠过。
黛玉紧张得小脸煞白,纤细的手指紧紧绞着帕子。随后赶来的李明玥见状,轻轻拉了拉李珩的衣袖,低声道:“你冷静些,你若稳不住,你这些夫人们可就更要慌了。”李珩猛然醒悟,强压下心头焦躁,忙温言劝黛玉、惊鸿几人先回各自屋里安生等着,万万不可动了胎气。众女这才被丫鬟们搀扶着,一步三回头地散去。
产房内,秦可卿的痛呼一声高过一声,猛地化作一声凄厉的呼唤:“夫君——!”
李珩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到门前,隔着门帘大声回应:“可卿!我在!我在这儿!”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听着爱妻一声声痛呼,他终究是红了眼,有些粗暴地拨开尤老娘的阻拦,哑着嗓子吼道:“什么狗屁忌讳!老子不在乎!”言罢,猛地撩起门帘闯了进去。
屋内血气弥漫,他径直扑到床榻前,一把抓住秦可卿汗湿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另一只手颤抖着为她拂开黏在额前的湿发,俯身不断亲吻她的额头,语无伦次地安慰:“夫人,好可卿,我陪着你,我在,为夫在呢,我在这儿……不怕……”看着她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苍白面容,李珩心疼得无以复加,一滴滚烫的泪竟不受控制地滑出眼角,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亮的婴啼划破紧张的氛围。稳婆抱着襁褓,满脸堆笑:“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是位小公子!您瞧这模样,多俊俏!”
李珩却看也不看那孩子,只顾用袖子小心翼翼地为秦可卿擦拭满脸的汗与泪,声音因后怕和激动而凝噎:“好了……好了,可卿,没事了……”反倒是耗尽气力的秦可卿,虚弱地睁开眼,露出一抹苍白而满足的笑,气若游丝地安慰他:“夫君,妾身……为您生了个儿子,您有后了……”
李珩这才转忧为喜,目光落到那被稳婆递到眼前的红皱婴孩脸上,竟是眉头一皱,嫌弃地撇了撇嘴,颤声骂道:“小兔崽子,长这么肥实作甚?瞧把你娘亲折腾的!若不是看你小,老子非揍你个屁股开花不可!”话虽如此,那语气里的激动与宠溺却藏也藏不住。
满屋的稳婆、丫鬟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个胆大的婆子笑道:“老婆子我接生半辈子,头一回见爷这般,夫人生产,爷倒比夫人哭得还狠。”
另一个也接口:“可不是!寻常爷们儿见了儿子,早欢喜得忘了形,咱们国公爷眼里却只有夫人,这份心疼,真是世间少有。”
秦可卿疲惫已极,听着这话,唇角带着幸福的笑意,沉沉昏睡过去。李珩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小小婴孩接过来,说来也奇,那原本啼哭不止的孩子一到他怀里,竟止住了哭声,微微睁了睁眼。抱着这柔软的小生命,两世为人的李珩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慌乱。
“哦哟哟,你们瞧,到底是父子连心,这小公子刚刚还扯着嗓门哭,这刚抱进国公爷怀里,竟便不哭了呢,可着实是奇怪的很。”
这边还不及细细品味初为人父的滋味,门外就传来雪团儿焦急的喊声:“快!陈姨娘那边也闹起来了,怕是要生了!快去瞧瞧吧!”李珩一怔,赶忙将孩子交给奶娘,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门口,边跑边不忘回头叮嘱丫鬟:“嫣红,安排人仔细伺候着太太,不可有半点闪失!”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院门处。
院子里的平儿看着他飞奔的背影,忍不住掩嘴笑:“咱们爷,跑得倒比稳婆还快!”随即又想起正事儿,忙转向身后黑压炭的仆妇们,扬声道:“快!派人去各家报喜!秦家、前头荣宁两府、程阁老府上、薛姨妈处,林大人府里,宫里、衙门一个都别落下!可人,准备赏钱,要双份的!今儿咱们府上添丁,这可是要连添两口呢……”。
她话音未落,周若若房里的翠蝉和黛玉房里的雪雁几乎是同时尖叫着跑来:“快请稳婆!我们姨娘要生了!”
“姑爷!快救救我们姑娘,姑娘肚子疼得厉害!怕是也要生了”
轰!人群瞬间炸开。
“呀,这又来两个?若若和林姑娘竟也凑在今日生产?”柳如是笑语嫣然。
“咯咯……今儿咱们家这是……生孩子大聚会么?不生的时候,一个都不生,这说生,都凑在一起了?”卞敏也笑着道。
“可见家里人多,生孩子都能扎堆儿一起生,好生热闹呢。”茜雪捂着嘴笑个不停。
“原本不该凑在一起的,许是太太生孩子,让其它姐姐们肚子里的娃儿听见了动静,就都要争着出来凑热闹了”。尤三姐拍着手,像个好奇宝宝。她其实是最喜欢小孩子的。
到底是经历过事的沈墨兰和李纨尚能稳住,李纨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护着自己微隆的腹部,高声指挥:“快!从这边调四个稳婆出来,两个去周妹妹那儿,两个赶紧去林丫头房里!快些!”
“别愣着了,快,快,各房里先去准备着,热水,棉布,襁褓,都快些拿出来备着”。刚刚听见动静,匆匆赶过来,迈步进门的尤氏,已经在帮忙料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