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对讲机的电流声“滋滋”掐断时，小远正把耳朵贴在机身壳上，浅灰色旧衣服的领口蹭到满是划痕的塑料壳。
他猛地抬头，眼眶泛红：“哥哥，爷爷的声音没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按了三次通话键，屏幕只闪着微弱的红光，昨天还能断断续续收到的锦园小区频道，此刻只剩一片死寂——机身里的信号模块大概是被昨晚的沙雾潮气浸坏了。
林嫂走过来，用米白色旧针织衫的袖口帮孩子擦了擦脸颊：“别慌，咱们找新的信号模块就能修，西边废弃通讯设备站肯定有，去年我听人说过那儿存着备用零件。”
她指尖碰了碰对讲机天线，“你看，天线也弯了，得一起换。”
聚居点的管理员扛着卷旧电缆路过，线皮上还沾着霜花：“设备站我去过！里面有整盒的信号模块，还有加固天线、备用电池，就是门口被堆的旧信号塔零件堵了，得用撬棍挪开——去晚了沙雾盖过来，路就被埋了！咱们就这一台能联系外界的对讲机，断了线可不行！” “我去！”穿棕色夹克的大叔扛着木棍凑过来，夹克肘部的毛边沾了沙，他往西边望了眼，远处的沙粒正顺着风卷成细旋，“那片我熟，零件堆底下有松动的铁板，别踩空了，我跟你们去，能帮着探路扛东西，还能看着有没有藏着的干电池。”
穿蓝色工装的男人背着工具包走过来，蓝色工装的口袋里插着半截万用表，他刚帮顶楼老人修好了木拐杖的防滑垫：“我也去，带了焊锡和绝缘胶带，零件沉，撬的时候得垫木板，别弄碎了划伤手，还能顺便找台信号增强器，以后收信号更稳。”
苏晴和女主播留在聚居点，苏晴手里攥着张泛黄的设备站地图，蓝色空姐制服裙的裙摆扫过地上的细沙：“你们顺着西边的旧信号塔基走，别拐进岔路，地图上标了设备站的侧门，离这儿一里地不到。
我跟女主播把小远带到煤炉旁，再煮点热薄荷水等着，你们路上用对讲机联系——哦对了，把备用的旧收音机带上，万一能收着点信号。”
女主播抱着三花猫走过来，浅粉色旧卫衣的口袋里揣着两包干薄荷，怀里还蜷着只圆滚滚的刺猬：“这薄荷是爷爷今早烘的，煮水喝能驱寒，路上带着；小狗也给你们，它能闻见金属锈味，要是设备站的零件受潮生锈肯定会叫。”
小远突然跑回帐篷，抱出张皱巴巴的彩笔画——画着台亮着屏的对讲机，旁边站着举撬棍的工装男、扛木棍的大叔，机身上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爷”字，他把画塞进我兜里：“哥哥，带着它，就能找着零件啦，就能再听见爷爷说话了。”
出发时，风裹着沙粒打在脸上，像小针扎似的。
小狗趴在我怀里，鼻子不停嗅着空气，怀里还揣着那台备用旧收音机——机身蒙着灰，旋钮都磨平了。
走了约二十五分钟，小狗突然从怀里跳下来，对着路边的信号塔基“汪汪”叫——基柱旁的草丛里藏着只灰扑扑的小松鼠，正抱着颗松果啃，看见我们就往我脚边钻，尾巴炸得像朵小毛球，爪子扒着我的裤腿，像是在求带。
“带着它吧，”我弯腰把松鼠放进空的布兜里（女主播刚塞给我的，还带着点薄荷香），“别让风把它吹跑了，小远肯定想跟它玩。”
大叔扛着木棍走在前面，突然停住脚步：“前面就是设备站了！你们看，门口的零件堆还在！” 顺着他指的方向，沙雾里露出间矮胖的水泥房，门楣上“华安通讯设备站”的招牌掉了大半，剩下的“设备站”三个字被沙粒糊得发黄，门口堆着半人高的旧信号塔零件——有生锈的角钢、断裂的天线杆，还有个缺了角的信号锅，把侧门堵得严严实实，最上面的根角钢斜斜地翘着，边缘的锈渣被风吹得簌簌往下掉，像随时会划到人。
“得先把零件堆挪开。”
工装男蹲下来，从工具包里掏出撬棍，蓝色工装的袖口沾了沙，他把撬棍插进角钢的缝隙：“这角钢沉，江若尘你跟我抬左边，大叔你托着右边，别让信号锅塌了砸着松鼠。”
撬棍刚发力，最上面的角钢突然“哐当”一声晃了，末端的锈渣掉在我脚边，我赶紧把布兜往身后藏，大叔伸手顶住角钢，胳膊上的肌肉绷得发紧：“慢着点！这角钢焊接口松了，一使劲就歪！” 我们三人一起用力，胳膊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角钢才慢慢往旁边挪了寸许，露出后面的铁门——门锁锈得死死的，锁孔里还卡着根枯草。
工装男掏出根细铁丝，弯成小钩伸进锁孔，“咔嗒”一声，锁开了，一股带着金属锈味的干燥空气涌出来，比外面暖和不少。
设备站的货架倒了大半，上面堆的旧对讲机、信号模块、电缆线蒙着灰，最里面的铁架上摆着两盒未开封的信号模块，盒上的“通讯设备专用”字样还能看清，旁边的木箱里装着加固天线、备用电池和半台信号增强器——是上次停产时剩下的，机身虽然沾了灰，显示屏却还亮着。
小狗突然对着货架下方“呜呜”叫，手电筒的光扫过去，发现里面藏着个旧的便携式对讲机，电池仓里还装着两节好电池，按下去竟传出微弱的电流声——是之前管理员落下的，正好能临时用。
“有备用机！”我刚要伸手去抱信号模块盒，头顶突然传来“咯吱”声——堆在货架顶层的旧电缆盘没放稳，正往下滑，眼看就要砸到我肩膀。
工装男反应极快，伸手拽住我的胳膊往旁边拉，电缆盘“啪”地砸在地上，溅起的灰尘蹭到他的蓝色工装裤，留下道浅痕。
“小心点，货架螺丝松了，别靠太近。”
他蹲下来检查货架，指尖划过松动的螺丝，又从工具包里掏出扳手，飞快地拧了两下，才把货架固定住。
我站稳后，发现信号增强器旁边还摆着个旧的信号测试仪，指针虽然不准，却能大概判断模块好坏。
“快把东西包好！”大叔已经扛着一盒信号模块往门口走，“沙雾浓了！我看天边的云，是铅灰色的，再不走就被裹住了——模块娇贵，咱们分着扛，别晃着。”
工装男把加固天线、备用电池和信号测试仪装进防水布，用铁丝捆紧：“我扛这个，江若尘你拿便携式对讲机和信号增强器，咱们走慢点，别碰着——模块的铜丝脆，经不起磕。”
往回走时，小狗突然对着路边的旧屋叫起来，推开门一看，是间废弃的护林员小屋，屋顶还能遮沙，里面的旧铁炉上摆着个完好的搪瓷壶。
我们赶紧生了堆小火，把爷爷给的薄荷放进壶里煮，水汽混着清香飘满小屋，怀里的松鼠慢慢探出头，舔了舔我手背上的汗，三花猫在布兜里也动了动，像是醒了。
我摸出那台备用旧收音机，调到锦园小区频道，没想到竟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向日葵苗……浇了水……下周……捎新籽种……”是爷爷的声音！我赶紧把音量调大，却只听清这几句，信号又断了。
等沙雾散了些，我们扛着物资往聚居点走，刚到门口，就看见小远和顶楼老人站在煤炉旁，小远手里举着个旧电池，老人则攥着那只铜制温酒壶，看见我们，小远立刻跑过来，眼睛盯着信号模块盒，亮闪闪的：“哥哥，找着零件了吗？能听见爷爷说话了吗？”老人走过来，用温酒壶给我们倒了点热水：“快喝口暖的，外面风大，冻着了吧？苏晴煮的薄荷水还温着，先垫垫肚子。”
工装男蹲下来，打开防水布，掏出信号模块：“先把旧模块拆下来，焊上新的，再装加固天线，最后连信号增强器，这样就能稳收信号了。”
我接过焊锡，小远凑过来，非要帮着递绝缘胶带，他的小手捏着胶带边，动作笨拙却认真，松鼠则蹲在他脚边，啃着女主播递的麦粒，样子格外乖巧。
苏晴帮着扶对讲机，蓝色空姐制服裙的裙摆沾了点焊锡灰，她时不时逗小远：“等会儿修好，让你先跟爷爷说话，好不好？” 傍晚的煤炉旁，焊锡的青烟混着薄荷水的清香飘满聚居点。
工装男捏着烙铁，小心翼翼地把新模块焊在对讲机主板上，小远趴在旁边，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穿棕色夹克的大叔蹲在旁边，用铁丝固定信号增强器的支架，动作轻得像怕碰坏零件：“明天我去趟西边的废弃信号塔，看看能不能找根更高的天线，装在聚居点屋顶，以后收信号更清楚。”
穿蓝色工装的男人没说话，却从工具包里掏出个旧的耳机——是今天在设备站的抽屉里找的，还能响，递给小远：“给你用，跟爷爷说话时戴上，声音更清楚，别人也听不见。”
小远接过耳机，立刻戴在耳朵上，眼睛亮得像星星。
终于，工装男按下对讲机开关，屏幕亮起绿光，“锦园小区”的频道跳了出来，先是一阵“滋滋”的电流声，然后传来爷爷熟悉的声音：“若尘？是你们吗？昨晚沙雾大，信号不好，我跟邻居们刚把向日葵苗的保温膜加固好……”小远立刻抢过对讲机，声音发颤：“爷爷！是我！我们找着新零件了！您那边的向日葵苗长得高不高？” 爷爷的笑声从对讲机里传出来，混着电流声却格外亲切：“高！比小远还高半指呢，等下周暖和了，就给你们捎新籽种……”大家围着对讲机，听着爷爷讲锦园小区的事——邻居分了点新晒的小麦，有人找着了旧面粉机，连那株去年的“领头羊”向日葵都结了籽，整个聚居点都浸在暖融融的氛围里。
苏晴打开爷爷给的旧收音机，里面也传来了清晰的信号，比之前清楚多了：“……锦园小区……通讯恢复……下周暖流会来，气温能升三度……适合移栽向日葵苗……”我心里一暖——是爷爷那边的消息，他肯定正坐在阳台，看着那株“领头羊”向日葵，说不定还在给邻居家的孩子讲我们聚居点的事。
夜色慢慢漫进聚居点，信号增强器的指示灯闪着微弱的绿光，对讲机里还传来爷爷和小远的对话声，小远正絮絮叨叨地说今天找零件的事，连遇到小松鼠都没落下。
小狗和三花猫蜷在煤炉旁，等着小远递来的饼屑；大叔和工装男在讨论明天找天线的路线，声音压得很低，怕吵到祖孙俩的通话；苏晴和女主播收拾着剩下的零件，把它们放进铁皮储物箱，动作轻得像在呵护珍宝。
我靠在煤炉旁的木桩上，手里捏着小远画的“对讲机图”，指尖蹭过画纸上的绿色线条，能感觉到纸张残留的孩子手心的温度。
风里裹着薄荷水的清香和焊锡的淡味，还有小远的笑声，末世的沙还在吹，却吹不散这满室的暖意。
我摸出那台便携式对讲机，调到应急频道，轻轻说了句：“爷爷，我们都好，小远很想您，您那边的向日葵苗，肯定能等着我们的新籽种一起长吧？” 频道里静了几秒，然后传来爷爷温和的声音，裹着向日葵的清香：“能！肯定能！咱们都等着暖流来，等着向日葵开花……” 睡前，我把小远的画叠好，放进贴胸的口袋里，旁边是那只旧耳机和半盒信号模块。
窗外的信号增强器还亮着绿光，像颗小小的星星；煤炉的火苗跳动着，把每个人的影子映在帐篷上。
我仿佛能听见小远在梦里的笑声，还有向日葵苗在夜色里悄悄生长的声音，细弱却坚定，像在说：明天，会有更暖的风，更清的信号，还有更多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