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铁罐头里的机械师
墨绿色的藤蔓像活蛇般从树杈间垂落，林澈压低重心，踩着腐叶堆滑出三米远，堪堪躲过从天而降的尖刺。那玩意儿扎在地上的力道能戳穿合金板，顶端还滴着粘稠的琥珀色汁液，散发着让解析仪警报器疯狂尖叫的辐射信号。
“操，这鬼地方连植物都他妈带杀气。”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后腰的伤口被刚才那下牵扯得火烧火燎。逃亡路上被猎核小队的能量束擦过的灼伤还没结痂，现在又添了新伤，血腥味混着丛林里特有的霉味，活像块搁了三天的过期牛排。
解析仪屏幕上，代表妹妹的基因信号忽明忽暗，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刚才借着共生体幼虫制造的混乱跑出了半公里，可那伙穿着动力装甲的疯子就像狗皮膏药，装甲内置的追踪器根本不受磁场干扰，仪表盘上代表追兵的七个红点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再不想办法甩掉他们，就得成毒蛾的晚餐了。”林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扫过四周。这片区域的树木明显粗壮了不少，树干上覆盖着层叠的苔藓，缝隙里还嵌着闪着金属光泽的鳞片——那是某种变异生物蜕下的皮，硬度堪比轻型防弹衣。
解析仪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屏幕边缘跳出条新提示：【检测到微弱机械运转信号，方位北偏东30度，距离800米】。
“机械信号？”林澈挑眉。这鬼地方连通讯器都得跪，哪来的机械运转？难道是刚才那台报废的铁砧机器人还有同伙？
他犹豫了半秒，很快做出决定。现在身后有猎核小队的狼狗撵着，往前冲说不定是死路，但至少比回头被打成筛子强。他调整方向，朝着信号源的位置钻了过去。
越靠近目标，周围的树木越稀疏，地面上开始出现人工开凿的痕迹。一条被藤蔓半掩的金属管道从树根下延伸出来，管壁上的锈迹里混着暗红色的凝固物——林澈用震荡刀刮了点下来，解析仪立刻弹出警告：【检测到人类血液残留，含微量辐射污染】。
“看来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撇撇嘴，反而更来了兴致。有血就说明有故事，在这鸟不拉屎的丛林里，有故事的地方往往藏着能救命的东西。
管道尽头是块伪装成巨岩的合金板，表面布满了弹孔和抓痕，边缘还挂着块撕碎的战术背心上的布料——那是猎核小队的标志。林澈瞳孔微缩，难道这帮疯子也找到这儿了？
他刚想绕开，合金板突然“哐当”一声向内凹陷，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同时一股浓烈的机油味混着消毒水的味道涌了出来。
“还愣着干嘛？想被那些铁皮罐头打成马蜂窝？”洞里传来个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再不进来我就关门了，反正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林澈摸了摸怀里的解析仪，仪器没发出警报。他握紧震荡刀，弯腰钻进洞口，身后的合金板立刻“砰”地合上，瞬间隔绝了外面的风声和追兵的脚步声。
眼前是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嵌着几盏忽明忽暗的应急灯，光线勉强能照亮满地的零件和工具。通道尽头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还有人在低声咒骂：“操你妈的液压管，再爆一次老子把你熔了打菜刀……”
林澈放慢脚步，警惕地往前挪。转过拐角，他看到了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说是轮椅，其实更像堆焊死的机械零件，两个巨大的履带碾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背后还支着六条金属义肢，正有条不紊地组装着什么。
男人穿着件沾满油污的工装服，半边脸覆盖着金属面板，露出的眼睛是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手里的焊枪“滋啦”一声焊好个线路接口：“猎核小队的狗鼻子倒是灵，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我不是猎核小队的。”林澈靠在墙上，手没离开刀柄，“倒是你，躲在这种地方修东西，不怕被变异生物把零件拆了当夜壶？”
男人终于停下手里的活，机械义眼转了半圈，红光扫过林澈身上的伤口和怀里露出一角的解析仪，突然嗤笑一声：“星核解析仪？没想到这破玩意儿还没被泰坦集团那帮孙子销毁。看来你就是那个背黑锅的研究员林澈？”
林澈的瞳孔骤然收缩：“你认识我？”
“认识谈不上，”男人转动轮椅转过身，露出胸口工牌上的名字——阿铁，“但星尘小队的‘意外’在黑市上早传疯了。有人出三千万星币买你的人头，比买星核水晶的价还高。”他指了指林澈的后腰，“不过看你这惨样，值不了这么多，打个对折还得看有没有人要。”
“彼此彼此。”林澈扫过他轮椅上的履带，“前佣兵团的机械师？看这改装手法，像是‘铁手’那伙人的路子。可惜啊，现在只能躲在老鼠洞里拆零件，估计是被自己人卖了吧？”
阿铁的动作顿了一下，机械义眼的红光骤然变亮：“你他妈找死！”
六条金属义肢同时弹出，带着破风声抓向林澈的喉咙。林澈早有准备，矮身躲过第一波攻击，震荡刀嗡鸣着劈向最近的义肢关节。高频振动让金属瞬间发烫，阿铁闷哼一声，义肢猛地缩回，接口处冒出阵阵白烟。
“反应挺快。”阿铁咧嘴笑了，露出颗金属假牙，“看来联邦的通缉令没瞎写，你确实有点东西。”
“比不过你这堆破铜烂铁。”林澈没放松警惕，“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阿铁突然按下轮椅扶手上的按钮，通道两侧的墙壁瞬间弹出十几根枪管，黑洞洞的枪口全部对准林澈，“但我可以给你个活命的机会——把解析仪交出来，我带你离开这片迷雾林。”
林澈看着那些明显是阿铁手工改装的武器，突然笑了：“你觉得我像傻子？交了这东西，我现在就可以躺地上等变异蟑螂来收尸。”他指了指自己怀里的解析仪，“而且你以为猎核小队是冲我来的？他们要的是这玩意儿。你扣下我，等于把自己变成活靶子。”
阿铁的机械义眼闪烁了几下，似乎在计算利弊。外面突然传来几声枪响，还有共生体幼虫的嘶鸣，显然是猎核小队和追来的变异生物交上了火。
“妈的，这帮疯子。”阿铁低声咒骂一句，突然按下另一个按钮，墙壁上的枪管全部收了回去，“算你有种。外面那七个铁皮罐头不好对付，想活命就跟我来。”
他转动轮椅钻进通道深处，林澈犹豫了半秒，跟了上去。现在这情况，和这个来路不明的机械师合作，总比单打独斗被猎核小队包饺子强。
通道尽头是个宽敞的地下空间，看起来像是个废弃的前哨站，角落里堆着生锈的弹药箱和破损的仪器，正中央架着台巨大的机器，外壳上印着泰坦集团的标志——那是台小型能量转换器，虽然布满了补丁，但核心部件还在运转，发出嗡嗡的低鸣。
“你从哪弄来这玩意儿？”林澈惊讶地走过去。这种型号的转换器是军方淘汰品，黑市上炒到天价，而且需要特殊的技术才能维修，眼前这堆“破烂”竟然还能工作，足以说明阿铁的技术有多硬。
“捡的。”阿铁轻描淡写地说着，操控机械义肢拆开转换器的外壳，“前几天在坠毁的运输机里发现的，修了三天才勉强能用。”他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堆零件，“猎核小队追了你两天，我就在旁边看了两天戏。不得不说，你跑的本事比你搞研究的本事强多了。”
林澈懒得理他的嘲讽，目光落在转换器旁边的通讯器上。那东西比他见过的任何型号都古怪，天线被拆下来换成了根扭曲的金属棒，屏幕上跳动着杂乱的电波。
“别想了，”阿铁看出了他的心思，“这破地方的磁场乱得像一锅粥，常规通讯器根本没用。这玩意儿是我改装的，能勉强接收外层轨道的信号，但时灵时不灵。”他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如果你肯把解析仪借我研究研究，我或许能让它变灵。”
“做梦。”林澈一口回绝。解析仪里藏着星尘小队的核心数据，还有妹妹留下的线索，绝不能给外人碰。
阿铁耸耸肩，没再坚持。他从工具箱里扔过来个急救包：“处理下伤口，感染了基因病毒，死的时候连全尸都留不下。”
林澈接过急救包，靠在墙上解开衣服。后腰的灼伤比想象中严重，皮肉已经发黑，边缘还在微微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走。他倒吸一口凉气，刚想喷几句脏话，解析仪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滴滴声。
屏幕上弹出新的扫描结果：【检测到异常基因序列，与宿主匹配度37%，含星核能量残留……】
“这是什么意思？”林澈皱起眉头。匹配度37%？难道这病毒和自己有某种联系？
“还能是什么意思？”阿铁头也不抬地调试着转换器，“你被星核能量污染了。看来星尘小队的‘意外’不是爆炸那么简单，泰坦集团果然在搞基因实验。”
林澈的心脏猛地一沉：“你知道多少？”
“知道的比你多。”阿铁的声音冷了下来，机械义眼的红光变得锐利，“包括猎核小队为什么追杀你，包括星尘小队真正的研究项目，包括……你妹妹现在在哪。”
林澈瞬间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你知道溪溪在哪？”
“放开！”阿铁的机械义肢猛地抓住林澈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想知道就别动手！你以为老子愿意躲在这鬼地方？要不是被泰坦集团的人出卖，老子现在早他妈带着弟兄们喝庆功酒了！”
林澈被他眼里的恨意惊到，慢慢松开手。阿铁喘了口气，操控义肢调出个全息投影，画面里是支装备精良的佣兵团，正在和穿着泰坦集团制服的人交火。
“‘铁手’佣兵团，”阿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三个月前接了泰坦集团的活，说是来艾拉星保护科研队，结果却是当炮灰。他们在中层雨林搞非法基因实验，我们发现后想举报，结果被反咬一口，说是我们抢夺星核水晶。除了我，其他人全死了。”
他指向投影里的一个身影——那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在被猎核小队的人押走，侧脸的轮廓和林溪有几分相似。
“这是……”林澈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星尘小队的幸存者之一，”阿铁关掉投影，“也是你妹妹的同事。我在被追杀的时候见过她，被猎核小队的人带到了中层雨林的实验基地。他们需要她的基因序列来稳定星核能量，就像……”他指了指林澈的解析仪，“需要那玩意儿来定位星核水晶。”
林澈的拳头攥得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颤抖。他一直以为妹妹只是失踪，没想到她竟然被泰坦集团当成了实验品。那些所谓的“意外”，所谓的“叛徒”罪名，全都是骗局！
“猎核小队为什么要解析仪？”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如果他们已经抓住了溪溪，为什么还要找我？”
“因为你才是关键。”阿铁靠在轮椅上，机械义眼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星尘小队的研究日志里提到过，你和你妹妹的基因序列存在互补性。单独一个人只能暂时稳定星核能量，两个人一起才能……”
他的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整个地下空间都在摇晃，应急灯瞬间熄灭，只剩下解析仪屏幕的蓝光和阿铁义眼的红光。
“操！他们找到这里了！”阿铁猛地转动轮椅，操控机械义肢启动能量转换器，“快帮忙！把那边的冷却管接上，不然这破机器撑不了三分钟！”
林澈没废话，冲过去抱起沉重的冷却管。管道里的冷却液冰冷刺骨，冻得他手指发麻，但他不敢停。外面传来合金板被炸开的巨响，还有猎核小队队长那标志性的咆哮：“阿铁！你这个叛徒！把解析仪交出来，老子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做梦！”阿铁吼回去，同时按下转换器的启动键，“林澈！抓好了！老子带你玩把刺激的！”
能量转换器发出刺耳的嗡鸣，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墙壁上的金属零件纷纷被吸了过去，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旋转的金属漩涡。林澈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拽着自己往前冲，他死死抱住冷却管，眼睁睁看着通道入口被炸开，猎核小队的队员举着枪冲了进来。
“就是现在！”阿铁猛地拉下操作杆。
能量转换器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金属漩涡瞬间扩大，将整个地下空间都笼罩在内。林澈听到猎核小队队员的惨叫和武器掉落的声音，身体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解析仪还在发出微弱的蓝光。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陌生的丛林里，树木比之前看到的更高大，树干上还缠着会发光的藤蔓，散发着柔和的蓝绿色光芒。
“这是……中层荧光雨林？”林澈愣住了。他们竟然穿过了表层迷雾林？
“差不多。”阿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听着有气无力，“能量转换器过载，把我们传送到了这里。不过别高兴得太早，这地方可比表层危险十倍。”
林澈转头看去，差点笑出声。阿铁的轮椅履带断了一条，机械义肢也只剩下三条能用，半边金属脸的面板都被震飞了，露出里面闪烁的线路，活像个被踩过的铁皮玩具。
“你还好意思笑？”阿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赶紧过来帮忙修轮椅，不然等会儿来了大家伙，你就背着我跑吧。”
林澈走过去，刚想伸手，解析仪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警报，屏幕上弹出刺眼的红色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生物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