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萧景珩醒来,已经过去了两天。
土屋内,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有力,后心的创伤在灵泉玉佩不断的温养和药材作用下,表面已开始收口,留下一道深紫色的疤痕。而心口处的烙印,虽时不时的会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至少,他不会再陷入那种撕裂灵魂的昏迷之中,精神虽仍显疲惫,眼神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锐利。
王伯腿上的伤和苏玉衡左肩的旧创也趁着这段难得的宁静时光重新处理包扎。王伯拄着铁拐,在院子里来回走动适应,腿上隐隐的疼痛,让他的身体在晨光中微微颤动,但眼里满是坚定。苏玉衡活动着左臂,牵扯感减轻了许多,只是稍微有点不适,但已无太大影响。
这段时间,黎阳和无双成了村落里最格格不入又最沉默的存在。黎阳经常帮村民修补破损的篱笆,劈柴担水,动作麻利,少年人的脸上带着青春洋溢的笑容,眼神却时不时飘向北方——那是古潼寨的方向。
无双则常常坐在院角的石磨旁,他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思绪总是不自然的飘回过往在百越寨生活的日子,脸上时而幸福,时而痛苦。
第三天清晨,天光初透,薄雾未散。苏玉衡深吸一口气,在将灵泉玉佩小心地贴身藏好后,便踏着沾满露水的泥土小路,走向村中那座相对齐整些的土坯房——村长的家。
刚叩响简陋的木门,便听到“吱呀”一声,门便被打开了。村长的目光落在苏玉衡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到来,在此已等候多时。
“村长。”苏玉衡微微躬身,言语中夹杂着一丝急切,“叨扰了。请问,您可知‘流沙海’在何处?我们迷路了,现在不知该往哪里走。”
“流沙海?”村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许久未曾说话。他的眼睛在苏玉衡脸上停留片刻,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的皮相,落进了更深的地方。他没有追问,没有惊讶,只是缓慢地转过身,走向屋内一个蒙尘的旧木柜,窸窸窣窣地翻找起来。
片刻后,他找到了一卷用着厚实油布包裹的东西。油布边缘磨损得厉害,透着一股陈年的气息。
“拿着。”村长毫不犹豫地将东西递给了站在门口处的苏玉衡,随后语气平淡地对她说道,“照着图走,就能到你想去的地方。”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苏玉衡肩头,看向了更遥远的虚空,“…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去处。能回头,就回头吧。”说完,他不再看苏玉衡,转身走回屋内,缓缓地关上了门,将那最后一丝劝诫也隔绝在了门后。
苏玉衡握着手中沉甸甸的油布卷,心头微微一颤。村长的反应太过平淡,平淡得近乎诡异,而那句“能回头就回头”不似警告,更像是一句叹息。她没有停留,快步返回暂居的小院。
屋内,萧景珩靠坐在土炕上闭目调息,脸上已有部分血色,气息亦平稳许多。王伯在擦拭着那把从磐石堡带出的腰刀,刀光琳琳闪烁。黎阳和无双则是看向她手中那老旧的油布卷。
“村长知道怎么走,给了我东西。”苏玉衡晃了晃手上的油布卷,对着众人说道。随后她缓缓解开,里面是一张绘制在坚韧兽皮上的地图。
线条古朴而精准,山川河流、戈壁沙丘的走向清晰可辨,一些关键节点还用暗红色的颜料标注了细小的古篆字——显然是懂行之人精心绘制。
她迅速在地图上找到了他们目前所在的这片无名山谷,手指沿着一条蜿蜒曲折、标注着“赤岩峡”的路径向西移动,最终停留在了一片用醒目的朱砂圈出、旁边写着“流沙海”三个字的广袤区域。
而在流沙海的西北边缘,靠近一片名为“风蚀骨林”的险恶之地旁,一个微小的蓝色水滴标记处,标注着一行小字——“不冻泉眼”。
“看这里。”苏玉衡的指尖点在“不冻泉眼”的位置,神色凝重,“我们目前是在这里。”她点回无名山谷,“看来,要抵达泉眼,就必须…横穿整个流沙海。”
“横穿流沙海?!”王伯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布满惊惧,“姑娘!那地方…那地方是北境有名的死地!鬼哭沙跟它比起来,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沙坑!流沙、毒蝎、黑风暴…进去的人,十死无生啊!”他在北境多年,对流沙海的凶名如雷贯耳。
黎阳也是心头一惊,他听父亲说过,流沙海内有大凶,几乎没有人能活着从那里走出来,是一片真正的“死亡之地”!
萧景珩则是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地图上那片醒目的朱砂区域,眼神深邃,“没有别的路?”
苏玉衡仔细审视着地图,最终无奈地摇头,“没有。若是要绕过流沙海,最近的路也要多出近千里,而且根据地图显示,那些区域要么是连绵的毒瘴山脉,要么是其他部落或未知势力的地盘,风险更大。这条穿越流沙海的路径,虽然凶险,却是标注最清晰、距离最近的唯一选择!”
说完,屋内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流沙海,翻译成汉语的意思是“让人消失的海子”,像是一种诅咒,充满着不祥的气息。
“那就走!”萧景珩打破了屋内的沉寂,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们没有时间绕路,也没有退路。”他看向苏玉衡,“准备吧,需要什么物资,尽快在村里置换。”
苏玉衡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刚刚就一直沉默着的黎阳和无双。
“黎阳。”她看着少年坚毅中带着迷茫的脸,“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可是要回古潼寨?”
黎阳身体微微一震,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声音有些发闷,“寨子…是我的根,我得回去…想办法收拾,可是…”他抬起头,眼中带着深深的困惑和一丝无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而且…寨子恐怕比我原本想的…还要复杂。”
苏玉衡心中了然,经历了这些事,看到了手册上的内容,古潼寨早已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家。
她温声道:“黎阳,你现在孤身一人,不如…先与我同去云中城?待云中城事了,我再送你回古潼寨,如何?穿越流沙海,我需要你这双在沙漠里练就的眼睛。”
黎阳眼中挣扎了片刻,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重重地点了点头,“好!苏姐姐,我跟你们走!到时候我再回寨子!”
“嗯,好!谢谢你,黎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