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之星空间站的空气，总是混杂着机油、汗水和高分子聚合物的刺鼻气味。在这片法律的灰色地带，林曦的“星际运势指引”小店像一颗不起眼的尘埃，镶嵌在霓虹闪烁的走廊边缘。
“这位老板，您请看！”林曦手指点着对面扎尔克星人粗糙掌心上一道特别扭曲的纹路，眼睛却飞快地瞟向窗外——一艘涂装锐利、有着星际联邦标志的小型巡逻艇正悄无声息地滑入港口泊位。“这道‘事业线’，深邃绵长，穿越小行星带，直通星云核心！说明您近期必有大机缘，大收获！”
扎尔克星人喉咙里发出咕噜的怀疑声响，四只眼睛眯了起来。
“啧，还不信？”林曦立刻压低声音，身体前倾，故作神秘地指着头顶（尽管那里只有脏兮兮的天花板），“感应到没有？财帛宫星力涌动！但需有‘贵人’引路，否则易犯小人，功亏一篑啊！”她说着，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张画着歪扭符文的金属卡片，“此乃‘引路符’，能助您锁定贵人方位，避开小人坑陷。今日你我有缘，只收三百信用点！”
就在扎尔克星人犹豫着是否要掏钱时，小店那扇不太灵光的感应门“唰”地一声被粗暴地推开，打断了这场即将成功的交易。
三个身影堵在了门口，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穿着一丝不苟的深蓝色星际联邦军官制服，肩章上的五星徽记彰显着不凡的身份。他银色的短发下，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寒冷的星云，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林曦，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人穿透的审视。
林曦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堆起更灿烂的职业假笑：“几位长官，是占卜还是测算？新店开业，军人八折优惠！”
银发军官——顾夜珩，根本无视她的插科打诨。他迈步进来，冰冷的军靴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富有压迫感的声响。他直接走到柜台前，将一枚轻薄的数据板“啪”地按在台面上。
屏幕亮起，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林曦的档案照片和一些基本资料，最刺眼的是旁边一行红色的警告字体：【涉嫌与“灰烬”叛军组织勾结，高风险】。
“林曦，”他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却冷得让人头皮发麻，“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我‘请’你走？”
林曦的心脏猛地一跳，但长期在底层摸爬滚打的经历让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夸张地瞪大眼睛，指着数据板：“长官，这绝对是误会！天大的误会！我叫莉莉丝，在这儿做点小本生意，合法纳税，连只太空仓鼠都没走私过，怎么可能跟什么叛军扯上关系？您看这照片，跟我哪像了？肯定是系统出错了！”
“误差率低于0.001%。”顾夜珩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目光扫过她店里那些稀奇古怪的占卜道具和墙上画得歪歪扭扭的星图，“你的‘小本生意’，包括向可疑人员提供非法情报吗？”
“哎哟，长官，您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林曦叫屈，手却悄悄摸向柜台下的一个隐蔽按钮，“我这儿做的就是点心理安慰，给过往的旅客看看手相、占卜个星座运势，混口饭吃而已。情报？我连隔壁老王老婆跟谁跑了的八卦都搞不清楚……”
就在这时，刺耳的空间站警报突然响彻整个区域！
“警告！检测到异常高能离子风暴接近！预计抵达时间三分钟！请所有人员立即前往最近避险点！重复，请所有人员立即前往最近避险点！这不是演习！”
几乎是同时，顾夜珩手腕上的微型通讯器也传来属下发紧的声音：“报告指挥官！异常高能离子风暴来得太突然了！破坏能力强度超出了我们空间站安全防护上限值！我们的导航和通讯系统受到强烈干扰，无法计算安全规避路径！”
店内顿时一片混乱，那个扎尔克星人骂了一句俚语，抱着头窜了出去。顾夜珩的眉头瞬间锁紧，快速对着通讯器下达指令：“启动紧急预案，尝试连接备用导航数据库，优先确保……”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到旁边那个一直试图撇清关系的“神棍”女孩，正盯着窗外混乱的能量流光，无意识地低声喃喃，语速快得像是在梦呓：“……Gamma-7方位…对，从那里切入小行星带，利用第三颗气态巨行星的引力弹弓效应减速…绕到它的背面…就能避开最强的辐射冲击波……”
顾夜珩猛地转头，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住林曦：“你说什么？”
林曦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脸色“唰”地白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心里暗骂自己这该死的、总在不合时宜时冒出来的“职业病”！
“我…我没说什么啊？”她试图装傻，眼神飘忽，“我就是…就是吓坏了，胡言乱语……”
顾夜珩一步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林曦几乎喘不过气。他比她高出一个多头，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仿佛在看一件极其可疑的未知物品。
“Gamma-7？气态巨行星的引力弹弓？”他重复着她的话，每个单词都念得清晰而冰冷，“星际航道图里根本没有标注这个规避路径。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猜的！对，瞎猜的！”林曦后背渗出冷汗，强笑道，“电影里不都这么演吗？绝处逢生，总得试试……”
顾夜珩根本不信她的鬼话。他按下通讯器，语气不容置疑：“导航组，立刻计算从Gamma-7方位切入小行星带，利用第三颗气态巨行星引力场规避风暴的可行性！”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只剩下急促的键盘声和模糊的讨论声，随即传来难以置信的回应：“报…报告指挥官！计算完成！路径可行！理论安全概率78%！但是…我们的系统完全没能自主检测到这条路径！您是…怎么发现的？”
最后那句话，问得小心翼翼，充满了惊疑。
顾夜珩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地转回头，目光再次落在林曦身上。这一次，那冰冷的审视中多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探究和难以置信。眼前这个穿着滑稽、满嘴跑火车的女孩，竟然能在瞬间道出连他旗舰先进导航系统都无法计算的安全路径？
这绝不是巧合。
空间站的警报还在嘶鸣，风暴的先兆已经让灯光开始闪烁。
顾夜珩不再犹豫，做出了决定。
“把她带走。”他冷声对身后的两名士兵命令道，视线却从未离开林曦惊恐的脸。
“喂！等等！长官！误会！真的是误会啊！我就是个算命的！”林曦慌了，试图挣扎，但士兵的动作训练有素，轻易地一左一右架住了她。
“是不是误会，回去再说。”顾夜珩转过身，银色镶边的指挥官披风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你需要为你提供的‘情报’，以及你涉嫌勾结叛军的罪行，做出详细的解释。”
他走到门口，又停了一下，侧头补充了一句，语气听不出情绪：“当然，也包括你刚才那个‘猜出来’的规避路径。”
林曦几乎是被半拖着带离了她的小店，欲哭无泪。
经过顾夜珩身边时，她听到他正用冷静得可怕的声音下达后续指令：“通知‘夜影号’，按新路径立即规避。风暴过后，直接启程返回第七舰队驻地。”
然后，他切断了通讯。
林曦的心沉到了谷底。完了，这下不仅生意黄了，可能连小命都要搭进去了。她看着顾夜珩冷峻的侧脸，心里疯狂吐槽：这家伙根本不需要占卜师！他本身就是个行走的、会呼吸的、超大号灾难！
顾夜珩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微微垂眸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最好真的有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