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凡的指尖在清心境残片上抠出深深血痕,他每说一个字,嘴角的血沫便跟着往外涌:“世人需要光明……不需要一个靠吞噬仇恨活着的怪物!” 话音里带着哭腔,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呐喊。
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可那只攥着古镜的手依然紧绷如铁,指节泛着青白,仿佛要把这方残镜揉进骨血里。
秦尘的雷纹从眼底蔓延至脖颈,在皮肤下如银紫色的河流奔涌。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发疼。
叶归凡的话像根细针,刺进他记忆里最痛的地方——前世飞升时,那个说要与他共赴神界的女子,不也说过“世人需要温和的雷尊”么?
那个陪他征战百年的兄弟,不也举着剑说“你的雷霆太暴烈,该由我来守护”么?
他踏前一步,寒焰枪在掌心转了个花,枪尖挑开一缕飘落的血珠。
“那你告诉我,”他的声音比雷纹更烫,“谁来替那些被权贵踩进泥里的弱者发声?谁来为被背叛至死的忠魂讨债?” 风突然停了,连看台上的议论声都像被掐断的琴弦。
秦尘看见叶归凡的睫毛颤了颤,那双眼底的光,像是被这句话劈碎了。
远处高塔上,黑楼使者的玄色大氅被风卷起一角。
他原本半阖的眼彻底眯起,指节无意识地叩了叩栏杆——方才秦尘话音里的戾气,与三百年前那道引动神劫的雷威,竟有七分相似。
“时机……快到了。”他低喃,袖中玉牌突然发烫,在掌心烙下暗红印记。
秦尘没注意到那道目光。
他的识海里,吞噬祖雷胚胎正疯狂旋转,像块磁铁吸走所有翻涌的情绪。
前世的恨、今生的辱、被欺时的痛、崛起时的傲,都被卷进那团银紫雷球里,提炼成最纯粹的雷源。
他能清晰感觉到,胚胎表面的纹路正在重组,每一道都刻着“秦尘”二字。
“雷核生灵!此非器,乃道之化身!”天机子的声音突然拔高,惊得旁边茶盏都晃了晃。
这位向来仙风道骨的隐世卜者此刻站得笔直,白须被雷风吹得乱飞,手指死死抠住石桌边缘,指缝里渗出的血珠落进茶盏,晕开一片红。
他望着秦尘识海那团雷球,忽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当雷与魂同频,当器与道共生,便是“人雷同体”的先兆。
文墨斋传人的狼毫在玉卷上抖了三抖,才勉强稳住。
他望着场中那个被雷纹包裹的身影,喉结滚动两下,终于落下第一笔:“有一人立于天穹之巅,其名不显于朝堂,却震于江湖。” 墨迹未干,玉卷便自发浮起,金光照亮半片天空——这是文墨斋传承千年的“史笔通灵”,唯有见证足以载入史册的传奇,才会触发。
叶归凡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的腥甜。
他望着秦尘识海那团越来越亮的雷球,终于松开了攥着清心境的手。
古镜“当啷”坠地,在他脚边裂成七块。
“原来……我终究还是输了。”他轻声说,指尖按在眉心,“但至少,我要让这世界清净些。” 话音未落,他的识海轰然炸开,净雷领域的白光如潮水倒灌,要将秦尘连人带雷一起净化成虚无。
秦尘的经脉瞬间被灼得剧痛。
他能感觉到白光像无数把小剑,正在绞杀他体内的雷纹。
太乙青木雷疯狂涌出,却只能勉强护住心脏;葵水玄冥雷冻住的光丝刚结成冰晶,下一刻就被白光融成水。
他咬得腮帮渗血,突然想起前世最后一刻——神劫落下时,他也是这样被天地规则绞杀,却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
“合我之力,铸你之道。” 吞噬祖雷的意识再次响起,这次不是轰鸣,而是带着温度的低唤。
秦尘猛然睁眼,银紫雷纹在瞳孔里炸开。
他抬手抓住悬浮在识海的雷球,掌心被雷芒灼出青烟,却仍将那团灼热按进胸口。
“轰——!”
这声巨响像要劈开天地。
银紫雷纹从秦尘心脏处爆发,顺着经脉爬满全身,在胸前凝聚成一枚搏动的雷心印记。
每搏动一次,方圆百里的雷霆便疯狂汇聚,连原本要落下的劫云都开始逆向旋转,像在向新的主人臣服。
叶归凡被气浪掀翻在地。
他望着秦尘胸前那枚雷印,突然笑了,笑得眼泪混着血往下淌:“原来……不是你被雷吞噬,而是你把雷,炼成了自己的心跳。” 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兄长若在,应该会懂……” 话音未落,他的神魂便如残烛,“啪”地熄灭了。
秦尘弯腰拾起叶归凡手中的清心境残片。
碎片上还沾着他的血,在雷印的映照下泛着淡紫。
“他会懂的。”秦尘轻声说,“有时候,毁灭才是最大的慈悲。”
话音刚落,一声清越的鹿鸣自云端传来。
众人抬头,只见一头通体晶莹的幼鹿破云而出,额间独角流转着雷纹,四蹄踏过之处,竟开出紫色雷花。
它落在秦尘面前,低头轻触他胸前的雷心印记。
下一刻,幼鹿的双眼突然亮起智慧之光,对着秦尘跪了下去——雷纹鹿王之子,就此通灵觉醒。
秦尘转身,寒焰枪斜指大地。
他的声音如滚雷,震得众人耳膜发疼:“今日我不求理解,只求一战的结果——谁能再上前一步?” 看台上鸦雀无声,方才还喊着“除魔卫道”的修士们,此刻连头都不敢抬。
文墨斋传人跪在石台上,眼泪滴在玉卷上,晕开一片水痕。
他挥毫写下最后一句:“是夜,雷照万心,群雄俯首,唯有一人负枪而立,如帝临尘。” 墨迹刚干,玉卷便化作流光,直飞文墨斋总坛——这是要刻进“天穹碑”的传奇。
秦尘正欲离去,突然胸口一痛。
雷心印记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他踉跄半步。
他低头望去,只见雷印中心,那团曾在极渊深处见过的漆黑“神降之火”,正缓缓转动,竟开始主动吸收周围的雷电之力。
它的表面,浮现出一道细小的裂痕,像是要……
“秦公子?”雷纹鹿王之子轻声唤了一句。
秦尘抬起头,眼底的雷纹已经淡了些。
他摸了摸鹿头,嘴角扯出个淡笑:“没事,该走了。” 可他的手,却悄悄按在雷印上,指节微微发紧——那团火的异动,绝不是巧合。
天穹之巅的余波还在翻涌,秦尘的背影在雷云中越走越远。
而他胸口的雷心印记,正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灼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