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残破的箭楼,秦尘盘坐在最高处的雉堞上,玄衣被晨风卷起,露出腰间雷纹暗刻。
他闭目时,十二道玄雷在体内各循轨迹流转——都天神火雷如赤蛇游走,正将前日王境围攻时残留的阴毒反噬之力灼成灰烬;戊土麒麟雷则化作金色屏障,每过一个周天便修补几分断裂的经脉;左臂的青纹突然亮起,那是建木的生机正顺着血管渗入丹田,将一元重水结晶一点点融成幽蓝液滴,与葵水玄冥雷交融成“雷狱寒息”。
“噗——”
他突然张口,一团泛着冰碴的黑气喷在青石板上,腐蚀出碗口大的焦痕。
凌炎在下方急得直搓手,怀里还抱着那日从林子里翻出的“烬”字玉简。
他望着箭楼上那道挺直的背影,喉结动了动,转身对缩在墙角的医者压低声音:“三日前少主为挡九幽冥雷反噬,强行运转雷狱寒息,到现在粒米未进。你们谁都别凑太近,雷气认主,碰着衣角都得脱层皮。”
医者们面面相觑,其中最年长的颤巍巍点头,倒退两步时撞翻了药箱,药材“哗啦啦”撒了一地。
凌炎刚要呵斥,却见箭楼上的身影突然睁眼——那双原本清亮的眸中,此刻正流转着细碎的雷光。
“凌炎。”
声音算不上大,却像惊雷劈开晨雾,直接撞进少年耳中。
凌炎猛地抬头,见秦尘已站在箭楼边缘,玄靴尖几乎悬在半空,“燕统领那边如何了?”
“正带着人清剿战场!”凌炎忙跑上石阶,“我刚让人去问,说是……”
话音未落,城门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
秦尘足尖一点,风行天罡雷裹着他直掠而下,落地时带起一阵旋风,将广场上的焦土卷得漫天飞舞。
二十步外,燕玲之父正攥着柄带血的横刀,脚下倒着三具“己方士兵”的尸体。
他扯开其中一人的衣襟,露出心口处嵌着的微型雷符,符纹还泛着幽蓝的光:“这是‘烬影’的自爆符!用精血养了七日,方才我军收尸时要是碰着……”他声音发颤,突然转头盯着人群里一个老仆模样的人,“你,过来!”
老仆吓得踉跄两步,扑通跪地:“军爷明鉴!小人是给伙房送粮的,连刀把子都没摸过——”
“雷奴种。”
秦尘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站在人群最前端,目光穿透老仆浑浊的眼,直刺向其眉心那丝极淡的灰纹。
吞噬祖雷在丹田震颤,那是前世雷尊神魂对异雷的本能感知。
老仆的脸瞬间煞白,刚要暴起,秦尘已屈指一弹:“斩其右掌。”
横刀落下的瞬间,老仆的右掌炸成一团黑烟,腐臭的气味刺得人睁不开眼。
燕玲之父的刀尖抵住老仆咽喉:“说!还有多少同党?”
“你杀了我……主子会把这城……”老仆喉间发出咯咯怪笑,突然七窍流血,尸体迅速干瘪成一具枯骨。
广场上的百姓瞬间炸了锅。
有妇人抱着孩子往后躲,有青壮攥紧了扁担,甚至有人喊出“要完了”的哭腔。
秦尘望着人群里此起彼伏的恐慌,突然抬手——风行天罡雷裹着雷霆枪自远处飞来,枪尖一点紫霄神雷跃动,在半空炸出尺许长的电弧。
“你们怕了?”
他的声音压过所有骚动,像重锤敲在人心上。
百姓们下意识抬头,只见那道玄衣身影立在石阶顶端,雷光映得他眉目如刀:“我告诉你们——我不是来当神的,我是来当盾的。”他将雷霆枪往地上一插,枪尖没入青石板三寸,“王境围攻时,我替你们挡了十七道诛魂雷;今日起,我替你们挡所有阴谋诡计。只要我秦尘还站着,就没有人能踏过这座城!”
紫霄神雷的余波扫过人群,有老人突然跪了下去:“雷帝在上!”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最后整座广场的人都跪成一片,山呼海啸般的“雷帝”声浪撞得城砖簌簌落灰。
凌炎望着这一幕,眼底闪过几分发烫的东西。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玉简,“烬”字在掌心被捂得温热——或许尘哥说得对,真正的威慑,从来不是藏着掖着。
直到暮色漫上城墙,雷纹鹰王才从云端俯冲而下。
它庞大的身躯压得地面震颤,单膝跪地时,翅膀扫落了半墙残阳:“西北三十里外,地脉有异动。三个带着‘烬’字烙印的家伙,正往丹塔方向传讯。”
秦尘接过凌炎递来的茶盏,吹了吹浮叶:“让他们走。”
“啥?”凌炎差点把茶盘砸了,“那可是黑楼的密探!放他们回去不等于——”
“黑楼要的是‘神降倒计时’的证据。”秦尘将茶盏搁在案上,指节轻叩桌面,“他们想证明我掌控的雷核会暴走,会毁了这城,好煽动四域围攻。”他指尖点在丹田位置,吞噬祖雷的银纹突然亮起第三层回路,“那就给他们看——我要让整个大陆都知道,真正的雷,从不躲藏。”
凌炎望着他指尖渗出的银芒没入传讯玉符,突然想起三日前王境围攻时,秦尘被九幽冥雷轰碎半片衣襟,却笑着说“雷越劈,越亮”。
原来从那时起,这局就开始布了。
子时,密室里的烛火忽明忽暗。
秦尘摸出贴身的香囊残片,绣着残梅的丝线在指尖摩挲得发亮。
建木之力刚一注入,残片突然泛起幽光,青石板上投出血字虚影:“九霄……冰渊之下……锁魂阵……不可破……”
他呼吸一滞,指尖几乎要穿透虚影。
同一刹那,识海里闪过千里外的北冰域——极寒冰原上,雪色身影挣断最后一道冰链,九幽冰魄碎裂的余波穿透空间,在他手背凝出冰晶;南边丹塔密室,苏清漪的睫毛剧烈颤动,唇间溢出的“夫君”二字,竟顺着某种隐秘联系撞进他心尖。
秦尘缓缓握紧雷霆枪,枪身上的雷纹与他眼底的雷光交相辉映。
窗外,雷纹鹰王的低鸣穿透夜色,凌炎的脚步声在廊下由远及近,带着热粥的香气——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望着香囊残片上的血字,望着识海中那两个等待的身影,喉间滚出一声低笑:“你们都在等我……那这一路,谁敢拦,我就劈了谁。”
黎明前的天光最暗。
秦尘站在镜前,将玄色大氅披在肩上。
雷霆枪被他背在身后,枪柄上的雷纹与手臂上的建木青纹缠绕,像两条活物正顺着血脉往心口钻。
他推开窗,北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却吹不灭他眼底翻涌的雷光——该走了,去北冰域,去丹塔,去所有需要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