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未散时,那只裹着火焰的黑色雷鸦已掠过营地上空。
它的羽翼擦过椰树梢头,带落几片焦黑的叶,尾羽抖落的火星在沙地上烧出雷形印记——正是秦尘掌心那滴凝血所化的纹路。
尖啸刺破晨雾,雷鸦双爪骤然收拢,在距离秦尘三步外的沙地俯冲而下。
火焰在半空凝结成人形,竟是个浑身焦黑的传令使。
他的衣袍还冒着青烟,左半边脸被烧得只剩白骨,右半边却还留着几分东玄域秦家人特有的剑眉,喉结动了动,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铜器:秦...秦尘大人。
秦尘的脚步顿住。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焦肉混着雷烬的气味,那是被雷火灼烧至魂体都残缺的痕迹——这等传讯代价,除非东玄域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否则族中绝不会派这样的死士。
东玄域三城遭雷雨焚毁。传令使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方染血的绢帛,指缝间渗出的不是血,是细碎的雷屑,青阳城、玄木城、雷泽城...三天前同时遭紫雷劈落,城墙熔成铁水,族人死伤过半。他突然跪下来,焦黑的膝盖压碎沙粒,大长老临终前攥着这血书,说...说若您再不归,秦字将绝于世。
血书递到眼前时,秦尘的指尖微微发颤。
绢帛边缘结着暗褐色的血痂,封印处有五道裂痕——是大长老用本命精血强行撑过万里传讯的痕迹。
他展开血书,字迹歪歪扭扭,浸着血:尘儿,雷瘟非人为,乃天罚。
吾等守不住祖地了,速归。
识海中,那枚吞噬祖雷的胚胎突然震颤起来。
昨夜他用九幽冥雷监听赤鳍海妖残部时,那些妖怪曾嗤笑雷瘟源头已失控,当时他只当是栽赃,此刻才惊觉——原来南洋海域的天灾,竟真的波及到了东玄域!
看海!墨三十的惊呼声突然炸响。
秦尘猛地转头。
南方海域的天空不知何时被墨色雷云笼罩,云层像被无形的手撕扯着,露出一道贯穿海床的巨大裂缝。
紫雷如银蛇般从裂缝中喷吐而出,炸得海面沸腾,掀起数十丈高的雷浪——那是雷核渊,南洋域最危险的雷脉发源地,每百年才会微动一次的禁地。
《海脉图》!墨三十已经抖开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指尖死死压在雷核渊的位置,声音发紧,往年雷核渊喷发前三个月,海脉会有细微震颤。
可这次...它提前了整整七十年!他抬头时,额角已渗出冷汗,更诡异的是,雷核渊的波动频率...和您体内的雷心完全同步。
秦尘闭眼。
雷髓之眼穿透百里风暴,看见深渊底部悬浮着一团混沌雷球。
那雷球表面流转的纹路,竟与他识海深处那枚由十二玄雷凝练的雷心如出一辙!
不是它要醒。他低声道,喉结滚动,是我融合了前世雷尊的雷心与这方天地的雷核,打破了封印平衡。
您不能再听了。水魅姬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
她的指尖还沾着珊瑚汁液的淡粉,却在发抖,刚才我数了,您左耳的血纹已有六道。她伸手比划,指尖几乎要碰到秦尘耳后蔓延的血线,只差一道,就成闭环了。
闭环意味着什么,秦尘比谁都清楚。
心听纹是他以神魂为引,强行沟通天地雷脉的代价,七道闭环时,雷海的怨念会顺着血纹灌进识海,轻则疯癫,重则魂碎。
他摸出静音螺,却没有塞进耳朵,而是重新按进水魅姬掌心:我不用它。
秦尘!墨三十急了。
秦尘已经引动风行天罡雷。
青色雷弧在指尖跃动,他反手割开耳畔的伤口,鲜血顺着下颌滴落。
奇异的是,血珠落地即燃,在沙地上自发凝聚成细密符文——那是他用心听纹为基,结合前世雷尊记忆勾勒的导雷引灵阵。
这是...用您的执念记忆布阵?墨三十的声音发颤,一旦启动,等于是把整个雷海的怨念都引到自己身上!
话音未落,海面突起阴风。
白骨缠藻的幽影自浪中浮现,手持断裂的青铜祭杖。
他的眼窝中跳动着幽绿鬼火,开口时,声浪如潮:逆子妄图夺母之力,天地不容!
潮骨巫!
秦尘瞳孔微缩。
这是守着封雷古仪的祭祀残魂,当年正是他主持封印雷核渊,此刻怕是将他视作破坏秩序的灾星。
随着咒语回荡,海底升起九根刻满雷纹的石柱,组成远古封印阵,要强行闭合雷核渊口。
可阵法刚启,秦尘耳中第七道血纹骤然成型。
七道红线如轮旋转,导雷阵轰然激活!
轰——
万里雷云翻涌汇聚,万千雷蛇竟绕开封印阵,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扑秦尘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秦尘猛然将雷霆枪插入阵心。
十二玄雷自体内迸发:戊土麒麟雷在周身凝成金色壁垒,葵水玄冥雷化作冰盾冻结前方雷流,都天神火雷则反向引爆迎面的雷浪!
我不是来抢什么母力!他仰天怒吼,鲜血混着雷屑从嘴角溢出,我是来告诉这天地——雷,不该被任何人封存!
雷光炸裂的瞬间,导雷阵成功将第一波雷潮引入地下暗河。
远处东玄域方向,原本遮天蔽日的雷云竟散了一线,露出被烧得焦黑的城墙。
雷鸦传令使跪在沙地上,焦黑的脸上淌下两行血泪。
秦尘缓缓倒下。
他能听见识海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低语,像极了前世那个总爱拽他衣角喊的小丫头:这次...换我护你。
墨三十冲过来接住他,水魅姬的手悬在半空不敢碰,怕触到他浑身炸起的雷纹。
雷核渊...秦尘扯动嘴角,指腹擦过嘴角的血,去十里外。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前方已无陆地。
只有一片沸腾的雷海,翻涌着紫黑相间的浪,像头蛰伏的巨兽,正等着他们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