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阳光穿透雷幕时,秦尘正单脚踩在半人高的断墙上。
他垂眸盯着右臂那团跳动的金纹,每一次雷纹搏动,都像有根细针在识海深处轻挑——方圆十里内所有雷气流动的轨迹,此刻都在他意识里纤毫毕现。
试试。他忽然开口,指尖轻轻一弹。
百丈外的岩壁上,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地震颤。
众人还未看清,一道细若发丝的雷弧已破空而至,精准钉入铁牌中央,将其牢牢嵌进石缝。
三次每日限用额度,已试其一。秦尘屈指叩了叩臂上金纹,声音里带着几分冷冽的笑意。
停下。
一道清冷女声从身后传来。
凰九幽不知何时已站在废墟边缘,玄色裙裾被晨风掀起,眉峰紧蹙如刀:这力量太邪性。
你方才弹雷时,眼底的光比昨日更冷。
秦尘转身,雷纹在臂弯处游走着,像活过来的金蛇:它本就不属于。他指尖划过印记,雷尊,雷帝——这些称谓,本就是要剥离人性的枷锁。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
小雅抱着叠好的青衫,正站在断墙下。
她发梢沾着晨露,目光垂得很低,连递衣的动作都比往日慢了半拍。
秦尘接过衣物时,指腹触到她指尖的温度——竟比寻常人低了几分。
更让他警觉的是,青衫递来的角度比往常偏了三寸,袖口原本该朝上的绣纹,此刻正对着他的手背。
谢了。他声音平稳,掌心却不动声色地在袖口暗处按了按。
一缕葵水玄冥雷顺着布料渗入,化作淡不可察的寒纹——若有人操控她,这道雷印自会在三日内向他示警。
小雅没说话,转身时发尾扫过他手背。
秦尘望着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最终将那句你今日有些不同咽了回去。
少、少主!
墨三十的呼声从废墟东侧传来。
这少年抱着一本泛黄的古籍,跑得急了些,额角还沾着草屑。
他跑到近前时,书皮地裂开道缝,几片写满星轨图的绢帛滑落出来:我、我翻了祖上七代的抄录本!
《星轨解》里说......
他颤抖着翻开内页,指腹重重压在一行朱砂批注上:雷核渊藏一元重水之髓,唯双生雷血共祭,方可开启。
一人独入,化养料;二人同行,启门扉。
秦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双生雷血......他喃喃重复,脑海中闪过那日在雷狱深处看到的碎片——血雨中冷笑的少年,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眉眼。
那是您亲弟,秦烬!墨三十急得声音发颤,十年前被烬影教掳走的那个!
我阿公说,当年您父亲抱着两个襁褓冲出火场,您被藏在枯井,小少爷被教众抢了去......
够了。秦尘抬手止住他的话,喉间泛起腥甜。
他想起那日在雷狱阵心,玄烬子虚影喊的二字,想起弟弟手中那柄黄泉戟上翻涌的变异雷纹——原来不是敌人,是钥匙的另一半?
可若合作,对方已被洗脑;若动手,雷核渊永闭。
他攥紧青衫,指节发白。
这一代......终究逃不过命运。
苍老的叹息自天际飘落。
众人抬头,只见一只漆黑如墨的乌鸦正扑棱着翅膀落下,落地时化作个枯瘦老者。
他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青麻衫,眼尾皱纹深如刀刻,却生着双极亮的眼睛,像藏着两簇未熄的雷火。
雷鸦长老?凰九幽瞳孔微缩,您不是隐居东玄边缘百年了么?
观了三夜星象。老者没看她,目光直勾勾锁在秦尘臂上金纹,你们兄弟,一个是执灯者,一个是灭灯人。
可谁又知道,灯塔本身才是囚笼?
他转身欲走,秦尘横枪拦住去路:前辈既知因果,何不直言?
老者回头,眼底闪过一丝悲悯:因为答案......必须由你亲手撕开。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突然化作黑烟,连那只乌鸦都没留下,只余几片黑羽飘落在地。
暮色漫上雷狱殿时,秦尘独坐庭院石凳。
他褪去外衫,露出右臂狰狞的雷纹,指尖凝聚着一缕淡青色的鸿蒙本源雷——这是十二玄雷中最温和的一道,专司探知与调和。
当雷丝触到金纹的刹那,识海突然炸开一道白光。
画面里,南洋海域深处翻涌着幽蓝的水幕,水幕中央悬浮着一枚血色雷核。
更诡异的是,每当他心绪波动,那雷核便会轻轻震颤,仿佛另一端也有人在注视着他。
你说你是灭灯人?秦尘望着南方的天际线,庚金白虎雷在指尖无声流转,可笑......真正的灯,从来不在海上,而在人心。
夜风卷起他的衣摆,身后心镜虚影缓缓浮现。
镜中两个身影不再对峙——持戟的少年与握枪的青年并肩而立,脚下是一片燃烧的雷海,远处,雷核渊的轮廓在水幕中若隐若现。
夜深了。
秦尘盘起双腿,将鸿蒙本源雷再度探入右臂金纹。
这一次,他能清晰感知到,在雷纹最深处,有根极细的红线正朝着南洋方向延伸,像一根命运的琴弦,轻轻震颤着,等待被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