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骨岭的风雪裹着雷屑劈在秦尘脸上,他望着那道踏着雷火降临的身影,喉结动了动——玄烬子虚影的道袍下,九道暗紫色雷链正像活物般扭曲蠕动,每根链尾都拴着半透明的残魂,有青年、有孩童,甚至还有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娃,正用空洞的眼睛望向这边。
你们不懂!玄烬子突然仰天嘶吼,雷火在他发间噼啪炸开,没有痛苦,何来觉醒?
没有牺牲,何来传承?
我以三千弟子之命,炼出第一缕真雷,有何不可?!他的声音里混着无数哭嚎,像是那些被献祭的魂魄在替他说话,雷主需要祭品!
雷道需要薪火!
他们的骨头该做引火石,他们的血该当灯油——
他们是人!不是柴火!
苍老的怒喝撕裂雷啸。
灰袍祭司不知何时冲了上来,他怀里的《雷烬正史》被风掀开,泛黄的纸页簌簌翻飞。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去抓玄烬子腰间的玉符,可指尖刚触及雷链,那道裹着邪雷的锁链突然暴起,地贯穿他的胸膛。
秦尘瞳孔骤缩。
鲜血溅在秦尘护着小雅的手臂上,温热的触感让他想起青竹院里小烬端雷灵粥时,瓷碗边沿的温度。
灰袍祭司被钉在断碑上,枯瘦的手指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雷烬正史》飘落在地,最后一页墨迹未干:护世雷阵,当以守护为阵心......
老仆......没能护住正史......祭司的声音比风还轻,浑浊的眼睛慢慢闭上,但至少......让后人......
闭嘴!玄烬子挥袖震碎祭司的话音,雷链在他掌心绞成螺旋,你这种迂腐之辈,根本不懂雷道的真意——他猛然转头,目光如刀刺向秦尘,倒是你,体内有我雷烬宗的雷脉,正好做新的容器!
秦尘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雅。
少女的眼泪浸透他的衣襟,打湿了他藏在袖中的雷霆枪。
小烬消散前的眼神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青焰眼映着祭坛的光,像极了当年他被族人羞辱时,师傅偷偷塞给他的那盏雷灯。
你说得对。秦尘抬起头,眼底翻涌着紫霄神雷的光,他们是人。
所以今天,我不替你传火,我来——灭灯。
话音未落,十二道玄雷在他体内齐鸣。
戊土麒麟雷最先涌出,在脚下凝成土黄色光罩,将战场与外界隔绝;都天神火雷紧随其后,在半空炸出赤金雷雾,瞬间模糊了玄烬子的视线。
小聪明!玄烬子的虚影突然分裂出七道残影,每道都握着雷链,这整座山都是我的道场——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雷奴将军,给我碾碎他!
地动山摇。
焦骨岭深处的冰层轰然裂开,数千具裹着雷火的枯骨破土而出。
为首的雷奴将军身高两丈,骨架上缠着九道雷链,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幽蓝鬼火,手中巨斧劈下时,带起的雷风刮得秦尘脸皮生疼。
小雅,闭气。秦尘将少女塞进壁垒角落,雷霆枪在掌心旋出银芒。
庚金白虎雷附着枪身,第一枪便将最前排的三具雷奴劈成碎片。
可枯骨太多了,他每斩碎十具,就有二十具从雷雾里钻出来,雷链缠上他的脚踝,雷火灼得他皮肤冒烟。
吼——!
黑鳞犬的狂吠突然刺进识海。
秦尘后背渗出冷汗,直觉驱使他猛然矮身——一道雷链擦着他的发顶飞过,在身后的冰壁上烙出焦痕。
他抬头望去,雷奴将军背后的九道雷链不知何时织成了网,链上的残魂正发出尖啸,网心凝聚着团漆黑雷球,像要把一切都绞成齑粉。
雷狱绞杀......秦尘咬牙,这招他在玄烬子的残魂记忆里见过,是用三千魂魄的怨气凝成的杀招,当年连王境强者都撑不过三息。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小烬消散前指向玉简的手、小雅跪在冰面哭到嘶哑的脸、还有心渊里殇傀说你承受的一切,我都承认的声音,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转。
雷狱绞杀的黑球开始旋转,风声里混着无数个救救我的呜咽。
你说薪火相传?秦尘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好啊——那就让我用你的火,烧了你的庙!
他将雷霆枪倒转,枪尖狠狠插入脚下的阵眼。
吞噬祖雷在识海炸开,像张无底洞般的大嘴,疯狂抽取着全场的邪雷。
雷雾被吸得倒卷,雷奴的骨架咔咔作响,连玄烬子虚影都踉跄了一步。
与此同时,庚金白虎雷因连续斩杀积累的刀意终于达到临界——
枪尖迸发刺目银光!
无数细如发丝的雷刃从秦尘周身炸开,化作一场席卷二十丈的风暴。
雷刃过处,雷奴的骨架碎成齑粉,雷链断成寸节,连玄烬子虚影都发出凄厉惨叫,道袍被割出无数道血痕。
这不是招式......是领域。
凰九幽的声音从壁垒外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撼。
秦尘能感觉到,那些雷刃不再是单纯的攻击,而是与他的神魂相连,他想让风暴向东,东边的雷奴就先碎;他想让风暴提速,刃尖的雷光就更盛三分。
十息后,风暴戛然而止。
秦尘单膝跪地,经脉里像有万把小刀在割。
他抬头望去,祭坛已经崩塌了半边,玄烬子虚影只剩半截身子,正疯狂地朝他嘶吼:你不会明白......雷主需要祭品......它终将归来......
话音未落,一道记忆碎片突然从虚影溃散处飞出,钻进秦尘识海。
画面里,年幼的自己被两个黑袍人抱走,其中一人腰间挂着块残玉——那纹路,和南洋域黄泉戟持有者的佩玉一模一样。
弟弟......秦尘浑身剧震,指节深深掐进掌心,原来你早就知道这一切。
他缓缓起身,对缩在角落的小雅伸出手。
少女颤抖着抓住他的手,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秦尘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那里十二玄雷仍在轻鸣,像在应和某种誓言。
焦骨岭深处,最后一缕雷火熄灭前,冰层下悄然映出一双睁开的眼睛。
冰冷、熟悉,不属于任何人。
焦骨岭上空硝烟未散,雷刃风暴的余波仍在地面刻下道道焦痕。
风卷着雷屑掠过断碑,灰袍祭司的《雷烬正史》被吹开一页,墨迹在血污里晕染,隐约能看见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