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寸寒丝引断裂的瞬间,秦尘的识海如被重锤猛击。
剧痛从眉心炸开,他踉跄着扶住船舷,指节在木头上掐出深痕。
眼前的海面突然扭曲成双重影像——一边是海底深处那座刻满雷纹的石殿,素衣女子的声音穿透千年水幕:“雷织血脉,当承天地之誓……”另一边竟跳出西荒域的火山群,赤焰中跪伏着一名披麻戴锁的老者,他脖颈上的锁链渗出黑血,嘶吼声刺破岩浆轰鸣:“别信丝线!它是诱饵!真正的雷织血脉……在……”
话音戛然而止,老者的影像像被无形之手捏碎,只剩飞溅的火星在识海中炸开。
秦尘捂住额头,冷汗顺着下巴砸进衣领。
他能清晰分辨出,素衣女子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苍凉,而老者的嘶吼却带着新鲜的血味——这不是同一段记忆,是两段跨越时空的残片,被寒丝引断裂的瞬间强行拽进了他的意识。
“主人!”
小雅的手覆上他后背,灵气温柔地涌进他紊乱的经脉。
秦尘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在了甲板上,雷纹鹰蹲在桅杆上,羽毛炸成蓬松的球,喙中发出低低的呜咽。
“寒丝引……”他扯动嘴角,声音发哑,“它不是传承媒介,是钓线。”
小雅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今夜翻遍了秦尘收集的所有玉符,将织雷古谱与戊土玉符上的蛛网纹逐寸比对,直到烛火燃尽第三根,才在月光下看清那些细密纹路的走向——它们串联成的符阵节点,竟与东玄神木、西荒圣火、北冰冰魄、南洋异水的位置完全重合。
“千年前就有人布了局。”她将玉符摊在秦尘掌心,符面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我们每走一步,都是顺着这张网在爬。”
秦尘的拇指摩挲过符阵边缘,那里有一道极浅的刻痕,像是被利刃强行截断的纹路。
他忽然想起前世飞升时,神劫云里那道若隐若现的雷纹——与这符阵的笔锋,竟有七分相似。
“为何选我?”他抬眼望向南洋的夜空,雷暴刚过,云层里还漏着细碎的星子,“重生、废柴、十二玄雷……”
“因为完整。”小雅轻声道,“雷尊神魂未散,十二玄雷未失,您是唯一能激活全盘的钥匙。”
甲板另一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冰蚕童跪坐在船尾,双手仍浸在海水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她的裙摆被浪花打湿,发间的冰蚕玉坠正发出刺目的蓝光——那是她感知到异常时才会有的反应。
“姐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海底有座城,倒悬着的青铜城。”
秦尘和小雅同时冲过去。
冰蚕童的手从海水中抽出,指尖沾着黑色的黏液,像是某种腐蚀后的残渣。
她拽住秦尘的衣袖,将他的手掌按在自己天灵盖上——
刹那间,秦尘的识海被塞进一幅画面:漆黑的海底,一座青铜巨城倒悬着缓缓升起,城墙上的雷纹锁链泛着幽蓝,中央祭坛上悬浮着一团裹满黑鳞的“雷球”,那球表面布满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暗红的血。
周围跪伏着数十具干尸,他们的丹田位置都有一个焦黑的洞——正是被抽干了玄元之力的痕迹。
“是失踪的炼器师。”冰蚕童抽噎着,“我在东玄域见过他们的画像……他们的魂灯,都灭在南洋。”
雪鸮使的尖啸划破夜色。
这只通人性的灵鸟从云层里俯冲而下,爪心攥着半片带血的竹简,羽毛上还沾着未干的火漆。
秦尘展开竹简,猩红的字迹刺得他瞳孔收缩:
“南洋三水分流,噬雷大阵已成雏形。待伪母雷吞尽三水之精,逆炼都天神火雷,造无生雷体,供教主神魂寄居。”
末尾的署名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竟是东玄域失踪百年的“青梧尊者”。
秦尘记得,第145章时他曾在东玄古籍里见过这位尊者的记载,说是外出寻神木时遭遇海难,如今看来,分明是被夺舍了!
“唳——!”
雷纹鹰突然冲天而起,翅膀拍得桅杆吱呀作响。
秦尘感觉脚下的甲板在震动,海面像被无形的手扯开,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月光照进裂缝,映出青铜城的飞檐斗拱,城顶那团黑鳞雷球正缓缓转动,表面的裂痕里,一只竖眼缓缓睁开。
那是只完全由雷纹构成的眼睛,瞳孔是扭曲的玄奥符文。
它扫过雷纹船的瞬间,秦尘的寒丝引最后一寸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发红。
与此同时,识海中那两道声音再次响起,素衣女子的悲语与老者的嘶吼竟重叠在一起:“孩子,你不是棋子……”
“是破局之人。”
秦尘抬头望向西方的天空。
西荒域的方向,有暗红的火光穿透云层,那是火山群的方向,也是寒丝引另一缕雷丝指引的所在。
而脚下的裂缝里,伪母雷的竖眼仍在盯着他,青铜城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海水倒灌进裂缝,发出轰鸣的闷响。
“主人,我们……”小雅的手按在他腰间的雷纹枪上。
秦尘的手指轻轻抚过枪杆上的雷焰花苞。
此时花苞已绽开六瓣,每瓣都流转着不同的雷纹——是都天神火雷在共鸣。
他望着西荒的火光,又望着脚下的深渊,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雷尊特有的锋芒。
“去西荒。”他转身对冰蚕童道,“你留在船上,用寒脉稳住地脉;雪鸮使,继续探听烬影教动静;雷纹鹰,替我盯着那团伪母雷。”
“那南洋的三水精华……”小雅欲言又止。
“他们要养伪母雷,就需要时间。”秦尘将竹简收进纳戒,指尖雷纹亮起,“而我,要先斩断他们的棋谱。”
话音未落,海面突然掀起巨浪。
雷纹鹰的嘶鸣中,秦尘看见伪母雷的竖眼突然收缩,城墙上的雷纹锁链开始崩断——有什么东西,正在巨城深处挣扎。
他握紧雷纹枪,枪尖的雷焰花苞骤然绽放第七瓣。
寒丝引最后一寸在掌心发烫,像在催促他启程。
“起锚。”他望着西荒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去火山群。”
夜色渐深,雷纹船调转船头,朝着西方破浪而行。
船尾的冰蚕童仍盯着海面,那里的裂缝已被重新掩盖,只剩一圈圈黑色的涟漪。
而在更深处,青铜巨城的雷纹锁链仍在崩断,祭坛上的伪母雷竖眼缓缓闭合,仿佛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与此同时,西荒域的火山群中,一座被岩浆包裹的洞穴里,那名披麻戴锁的老者突然睁开眼。
他脖颈上的锁链“咔嚓”断裂,眼中爆发出刺目的雷光——
“来了么?”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清越,“雷织血脉的传人……”
雷纹船的桅杆上,寒丝引最后一寸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
秦尘站在船头,望着前方渐起的紫雷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能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西荒的天空下酝酿。
而在那风暴中心,有一片雷霜笼罩的天幕,正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