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水山庄。
宽阔华丽的大堂内,嬴弈和云鹿坐在下首,望着端坐在上首的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气度沉凝,年约四十余岁,修为在归虚巅峰,坐在上首的交椅上给人一种虎踞龙盘的压迫感。
“姬叔叔,云鹿向姬叔叔问安。”
云鹿站起身右手握拳放在左胸,行了一个标准的骨利礼节。
“贤侄女远道而来,这几日本座有事外出,家中的下人当真是怠慢贤侄女了。”
姬先生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目光望向一旁的嬴弈,眼底闪过一丝戒备,但被他很好的隐藏了。
“这位是?”
“在下一介无名之辈,略有些修为,此行只是充当云鹿公主的护卫罢了,贱名不提也罢,没的辱没了前辈的清听。”
嬴弈笑着敷衍了一句。
姬先生眼中闪过戏谑的笑意:“这位小兄弟过谦了,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未来必能大放异彩。”
他笑着夸赞了一句,转向云鹿语重心长道:“贤侄女此来的目的,我已经知晓了。”
云鹿顿时心中一,急忙问道:“那,姬叔叔的意思……?”
姬先生摇摇头叹了口气:“瑜儿从小便没了娘,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这些年来疏于管教,养成了他纨绔跋扈的性子,贤侄女是草原最耀眼的明珠,瑜儿原本的确是配不上贤侄女的。”
云鹿眼睛一亮,和嬴弈对视了一眼:“姬叔叔,既然如此,那云鹿和姬瑾瑜的婚约可否解除?”
姬先生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自顾自的道:“两日前,瑜儿更是遇难身死,婚约之事的确应该作罢。”
姬先生说到此处,悲伤的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才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云鹿公主,你与瑜儿的婚事并非简单的联姻,不能用普通的婚约来看待。”
他的词锋突然正式起来,不再称呼“贤侄女”而是称云鹿为公主,嬴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果然姬先生说道:“你父汗当年从一个小小的部族首领为何能在短短两年时间内统一骨利二十八部成为大可汗?正是因为他把你许配给了瑜儿,才得到本座的扶持。”
姬先生语声平淡,但话语里却透露出遮掩不住的锋芒。
“三年前,你父汗南侵失败,自己也受了重伤,是本座助他稳定了局面,几个月前,你兄长领兵南侵全军覆没。如今你们骨利已经举步维艰了吧。”
姬先生说着话锐利如刀的目光望向嬴弈,嬴弈心中一跳,这姬先生莫非是认出了自己?
云鹿垂下螓首,没有说话。
“云鹿公主,你可知你父汗为何没能收服多录、克图、温多三大部族?姬先生语声转冷,望着云鹿。
“莫非……”
“不错,这三大部族是直接臣服于本座的,你大哥现在正与这三大部族合兵试图夺取炎州吧?”
嬴弈深深望了姬先生一眼,想不到这姬先生就连斡儿骨都都防了一手,专门留下了三大部族用以制衡。
他先前是真的见识过这三大部族的强盛,据说三大部族人口众多,占据了大漠西部广袤的土地和肥沃的草场,扼守着草原的母亲河乌鲁苏里河,共有青壮近四十万。
在骨利二十八部实力顶峰的时候双方势均力敌,但骨利二十八部屡遭重创,如今实力衰弱,直接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若非姬先生,怕是已经被三大部族吞并了吧,这也就能说得通为什么沮余会参与三大部族联军了。
嬴弈目光直直的望向姬先生,他真想直接动手杀了姬先生,这个念头荒草一般在他心中疯长。
“这位小兄弟,你是否对本座所言持怀疑态度?”姬先生露出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望着嬴弈。
“姬先生误会了,只是在下认为,婚姻嫁娶各凭自愿,姬先生言语中威胁之意显露无疑,这是否有些不妥?”
“这位小兄弟,你误会了,本座并没有胁迫云鹿公主之意,只是眼下形势如此,骨利二十八部实力衰微,又与我大秦为敌,若遭到三大部族和大秦两路夹击,必定覆灭,本座如此说只是提醒云鹿公主而已。”
云鹿面色一变,面上浮现出挣扎之色,一时没有说话,她明白姬先生的意思,若真的退婚她毫不怀疑姬先生会说到做到,但让她就这样认命,她更是万万不愿的。
她的心早已被嬴弈占据,再难容得下其他人,这也是她如此坚定的想要退婚的原因之一。
但他们骨利二十八部族人的性命,父汗的性命怎么办?她陷入两难。
“哦?可在下听闻骨利与大秦已经签下了和约,双方约定,骨利每年赔付牛羊马匹,用以换取和平,既然如此大秦为什么要和骨利二十八部开战呢?如今对大秦最有威胁的应该是三大部族吧,万一大秦和骨利二十八部联合进攻三大部族呢?”
嬴弈笑着接过话头,缓缓说道。
姬先生面色变得凝重,深深打量了嬴弈一眼眼珠转了转呵呵笑了起来:“小兄弟言之有理,不过,大秦内忧外患,国库空虚,尚未恢复元气,更何况,还有两个反贼盘踞国内,怕是无力出兵吧?而三大部族一夜之间便能马踏牧云城。”
两人四目相对,毫不相让,大堂内的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云鹿公主,你们骨利二十八部能继续维持的前提就是本座的支持,你是个聪明人,本座知道你会如何选择。”
姬先生顿了顿又道:“瑜儿死了,本座兄长尚有一子,年纪与你相仿生的容貌俊美,修为更是达到了归虚巅峰,乃是一代人杰。你的亲事就改为他吧。”
云鹿心慌的望向嬴弈,嬴弈笑着对她点头,云鹿的心突然定了下来。
“姬先生,你知道的,这不可能。云鹿既然能来此退婚,就未想过与你姬家再有任何瓜葛。我草原勇士,狼族后裔,从不惧怕任何威胁。”
“贤侄女,你先不要急着否认。”姬先生笑着对一旁的侍女说了几句,那侍女匆匆走了出去。
片刻后,一个人影走进大堂向姬先生躬身行礼:“叔父。”而后他转向云鹿躬身行礼:“见过云鹿公主。”
“这位是家兄的长子,姬瑾琰,琰儿生的一表人才,且修为不弱,与你结为连理,也不算辱没了你。”
姬瑾琰转头望向云鹿,眼中闪着复杂的光,没有说话,接着他的目光落在嬴弈面上露出强烈的仇恨和怨毒之意。
“姬瑾琰!竟然是这个无耻小人!姬先生,云鹿纵是死也不会嫁给这种人!”
“姬先生,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你以为用骨利二十八部就能要挟得了云鹿公主吗?骨利如今是沮余王子主政,而云鹿则被他视为眼中钉,已经遇到了来自沮余的多次刺杀。
你认为云鹿会在意沮余的死活吗?至于大可汗斡儿骨都,几个月前就听闻已经重病垂死,不知现在是否还活着?
等你的命令下达,三大部族东进吞并骨利二十八部的时候,大秦的炎州军我记得就是专门防备三大部族和骨利联军所设的麾下精兵近二十万。若是孔德明衔尾追击,三大部族遇到沮余和兖州军前后夹击,不知会损失多少人?”
姬先生眯起眼睛,盯着嬴弈久久没有说话,嬴弈淡淡的笑笑伸手到云鹿面前。
云鹿愣了一下,旋即会意,取出一卷红色的帛书放在他掌心。
嬴弈随手把婚书扔在地上,帛书卷轴散开,云鹿的名字早已经被抹掉。
“云鹿,婚既然退了,咱们走吧。”
嬴弈牵起云鹿的柔荑,大摇大摆的出门离去。
“嬴弈!好好好!好得很!果然不愧是多次挫败我们行动一手扶起江山的人,看来大小姐喜欢他是有道理的。瑜儿若能有他十分之一的才能......”他先生深深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他的精神萎靡了下来,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直到嬴弈和云鹿的背影消失不见,姬先生才向一旁的姬瑾琰吩咐:“琰儿,按大小姐的安排去执行!杀了云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
“是!”
“你记住,不要暴露我们自己的身份,还有,不可对嬴弈出手!”
“叔父!嬴弈这贼子不死,我心中恨意难消!”
姬先生冷声道:“琰儿,这是夜丫头的吩咐,你最好还是别乱来,夜丫头发起脾气来,就算是你爹也管不住她,你好自为之。”
姬先生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转身出门离去。
“凭什么,就算遥夜护着你本公子也要杀了你!嬴弈!本公子要你死!遥夜,本公子看你还能嚣张多久!”姬瑾琰面上露出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