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殿。
嬴玥自从金牛关回来之后便撤销了那张小桌子,正式的坐在天子御座上冷眼望着下方群臣。
“骨利王子曲诘奉大可汗之命特来出使。”
曲诘右手握拳放在左肩,弯腰一礼,他的目光始终死死的盯着嬴玥,目中闪烁着炽烈的情欲。
其余的骨利随从跟着弯腰行礼。
云鹿的目光却死死盯在坐在百官上首的那名青年脸上。
云鹿面纱遮掩下的俏脸上满是惊讶。
“曲诘王子此番来我大秦有何贵干?孤丑话说在前面,我大秦不接受任何和谈。”
嬴玥并未开口,那青年轻蔑的望着骨利使团朗声道:“曲诘王子最好是来递降书的,否则就请回吧。”
曲诘望着那青年肃声道:“你是何人?长公主殿下还未开口哪轮得到你来说话?!”
殿中百官怜悯的望着曲诘,目中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他是本宫的夫君,我大秦的摄政王!他的意思就是本宫的意思。”
云鹿美眸闪过异彩,定定的凝注在他面上。
“长公主殿下这是何意?”曲诘面色铁青,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们骨利来我大秦烧杀掳掠,早已是不死不休的死仇。你我两国之间,不存在和平,只有征服。”
嬴玥望向曲诘冷声道。
“大秦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我们骨利此次是带着最诚恳的歉意,真挚的想要和大秦和平共处,为了两国万千生民,以后两国永不交兵。”
云鹿望着嬴玥,诚恳的说。
嬴弈听着云鹿的话不由得笑了。
云鹿说的话,或许是出自内心,但嬴弈并不相信。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寄希望于这种同盟,在他前世,五千年历史上,中原王朝强盛时,北方异族称臣投降。
从中原王朝学习先进的技术和制度,迅速缩小双方的差距,数代以后关系渐远。
一旦中原王朝陷入衰弱,这些称臣投降的北方邻居立刻就会变成最危险的敌人。
在此世,这样的事三年前已经发生过了,他既然掌权就绝不会允许再发生这样的事。
“云鹿公主,孤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你也是聪明人,相信你能明白孤的意思。”
嬴弈笑着望向云鹿。
云鹿眼神复杂的望着他明媚的笑容,默然不语。
嬴弈竟然记得她的名字,这让她很是意外,心中泛起一丝得意,旋即又熄灭。
嬴弈的态度很明确,他们终究是敌国,云鹿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沉默片刻才道:“摄政王殿下,我们骨利此来自然是带着极大的诚意的。”
“长公主殿下,还请让你的禁军放我们的马车进来。”曲诘面色铁青,盯着嬴玥沉声道。
嬴玥微微颔首,李国海附耳对一名小太监说了几句,那小太监转身离去。
一炷香后,那名都尉带着二十名禁军士卒押着五辆马车停在宫门前。
“末将李青山参见长公主。”
“平身。”
嬴玥望向曲诘淡淡道:“曲诘王子,你们的马车来了。”
曲诘一挥手,跟随的骨利侍卫从车中取出携带的礼物,都是一些大漠特产的上年份的药材和一些珠宝等。
有侍卫端着托盘上前,托盘上放着国书和舆图。
“长公主殿下,这是我骨利的国书,这是先前你们的皇帝割让给我们骨利的土地。”云鹿望着嬴玥肃然道。
嬴玥没有说话,转头望向嬴弈。
嬴弈接过国书和舆图看了一眼,随手放了回去,没有说话。
云鹿等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摄政王殿下,您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云鹿公主,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嬴弈笑着向云鹿问道。
“摄政王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质疑我们骨利人的诚意吗?”曲诘面色不善,望着嬴弈大声责问。
“质疑?”
嬴弈站起身缓缓行到曲诘面前,淡淡道:“骨利三十万大军覆灭,斡儿骨都可汗的日子想必很难过吧?”
嬴弈又上前几步来到云鹿面前,定定的望着她,云鹿目光毫不退缩,两人四目相对,嬴弈目中浮现出笑意。
“看来云鹿公主很喜欢栀子花香水,今次来中原可多带一些回去。”
不等云鹿开口,嬴弈又接道:“这三州本就是我大秦疆土,不必大可汗做人情,况且,骨利也未能占据这三州。”
嬴弈笑了笑又道:“若孤猜的不错,想必骨利大军在这三州又吃了亏吧?”
云鹿望了曲诘一眼,没有说话。
“骨利连番战败,损兵折将,大可汗威望定然受损,让孤猜猜,大可汗可是让二位前来赔罪议和的?”
云鹿和曲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目中看到了震惊。
“尊贵的摄政王殿下,我们骨利是战败,但你忘了,我们才是进攻方,你们大秦虽然获胜,但也无力出击。
我们骨利勇士逐水草而居,即便遭受重创也可以远遁漠北,终有一天还是会再回来。”
云鹿语声肃然:“大秦虽有一时之胜却难以追亡逐北,两国交兵只是徒增伤亡,更遑论灭亡我骨利。
大秦连番劫难,百废待兴,想必一时间也无力大规模出兵吧,息兵议和对我们双方都是最好的选择,还请摄政王殿下应允。”
“另外我们也可以重开互市友好相处。”
这丫头还是挺厉害的,一番敌我形势分析的非常准确。
骨利人以骑兵为主,战败后远遁漠北的确很麻烦,虽然连番战败损失了大量兵力,但他们远遁漠北,谁也无法预料二十年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强敌。
大秦以步兵为主,骑兵装备虽好但人数太少,比起生长在马背上的骨利人还是劣势。
若是真的以步卒深入大漠面对骨利轻骑兵的袭扰,根本就是活靶子。
难道真的就这么放过骨利了?嬴弈不甘心。
云鹿说罢拍拍手,几名骨利侍卫抬着一方棺椁走进店内。
“大胆,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吗?公然抬着这等不祥之物上殿,究竟是何居心?”崔晏之大怒,戟指着云鹿厉声呵斥。
“诸位请稍安勿躁,还请先看看这是什么。”
那些骨利侍卫放下棺椁,缓缓打开盖子。
里面是一个身着冕服的青年,正是嬴杞。
“这是你们大秦的皇帝,他死在我们骨利,我把他的尸体送回。”
嬴玥望着尸体沉默不语。
“我们大秦的皇帝再怎么无能,也不是随便就能被杀死的,云鹿公主,你若要议和,便要找到凶手,送来我大秦。”崔晏之沉声道。
“这位是?”云鹿望向崔晏之蹙眉道。
“这是我朝相国,崔相。”嬴弈望着云鹿笑着解释。
崔晏之对云鹿微微躬身。
“崔相国,长公主殿下这件事对你们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云鹿疑惑的望着二人,目光转向嬴弈。
“你们的皇帝死了,长公主殿下你难道不是少了一个敌人吗?”
这丫头还真是敢想敢说。
“大胆,你怎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长公主殿下,请速斩此女!”
云鹿话音落下,朝臣顿时沸反盈天。
“罢了,此事不必再提!”嬴玥沉声道。
吵闹的朝堂又恢复了宁静。
云鹿见一句话引起这么大的反应,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就被隐藏。
“这件事情,我们也很抱歉,你们若是同意议和,我们骨利会找到凶手的,肯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云鹿美眸停留在嬴弈面上,看了很久才轻声道:“摄政王殿下意下如何?”
“云鹿公主所言的确有些道理,不过,还是有些想当然了,骨利凭借游牧与马匹的确能做到快速机动,远遁漠北。
但你似乎忘记了,你们新近战败,二十八部人心浮动,况且,还有敌对的部族。
若我大秦挟大胜之威,分化拉拢各部,再送一些钱粮给你们敌对的部族,想必他们会很乐意杀了你们的父汗瓜分了你们部族的牛羊。
既然不必去漠北苦寒之地就能获得牛羊,谁会愿意去受苦呢?”
嬴弈缓缓回到了座位上,望着云鹿淡淡道:“远的不说,孤还没有领略过你们骨利王庭的风光呢,希望到时候能有云鹿公主陪同游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