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未亮,夜王府便已忙碌起来。
云皎皎指挥若定,俨然一副总调度官的派头,只是这调度内容,着实让一众仆役和旁观者大开眼界。
“对对,那几盆金菊摆到巽位,就是东南角,利文昌,助谈兴!”
“门口那两尊石狮子,找块红布给它搭一下,对对,就盖住眼睛一会儿,咱们今天不靠它们凶,要靠‘纳气’!”
“流水席这边的桌椅,千万避开那棵老槐树的投影,午时三刻的树荫下,阴气重,坐久了容易犯困吵架!”
仆役们听得云里雾里,但见王爷全程默许,偶尔还会根据王妃的指令微调一下方位,便也都压下好奇,一丝不苟地执行。
谢流云靠在月亮门边,看着云皎皎拿着个自制的简陋罗盘,用磁针和刻字的木片拼成,满场转悠。
忍不住对身旁的萧璟道:“璟哥,我现在信了,小嫂子这玄学,至少这布置场地的架势,是专业的。”
“你看她指的那几个方位,确实让人看着就舒服,比宫里那些老学究安排的顺眼多了。”
萧璟目光随着云皎皎的身影移动,见她因为够不着高处指挥而微微跺脚。
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对谢流云的话只回了两个字:“尚可。”
阿蔓则成了最得力的“搬运工”,云皎皎指哪儿她打哪儿,搬动百十斤的盆景假山如同无物,还能抽空往嘴里塞两块厨房刚出炉的糕点,鼓着腮帮子含糊道:
“王妃说摆这里好看,就摆这里!阿蛮有力气!”
云皎皎忙活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她最为在意的“答疑角”。
此处依水而建,四周有翠竹环绕,本是极清雅的地方,但此刻她却微微蹙眉。
“明月,”她唤来正在检查安保的明月,“昨晚我让你重点留意这边,可发现什么异常?”
明月拱手,面瘫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困惑:“回王妃,属下带人彻夜巡视,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物靠近。”
“只是……黎明前一刻,负责此处暗哨的兄弟回报,说似乎听到一阵极轻微的、类似念咒的声音。”
“但转瞬即逝,无法确定来源,也未发现任何实物。”
云皎皎眉头蹙得更紧,“看来对方手段挺高明,用的是隔空催动或者延时生效的法子。”
她蹲下身,仔细检查昨晚埋下铜钱的位置,指尖轻轻拂过地面,感受着那比昨夜更明显几分的沉滞感。
“王妃,可要取消这边的布置?”明月询问道。
“不,”云皎皎站起身,拍了拍手,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兴奋与警惕的神色,“取消了,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咱们得给他们一个表演的舞台。”
她招手叫来几名心细的丫鬟,吩咐道:“去找些颜色鲜亮、气味清雅的花卉来,越多越好,把这边给我摆满!”
“尤其是茉莉、百合、晚香玉这类,气味浓烈些无妨。”
她又对明月道:“麻烦再找几面大些的铜镜来,不用太精致,光滑能反光就行,立在那边竹丛后面,角度调整一下,能把这边区域的主要景象都反射进去。”
谢流云好奇地凑过来:“小嫂子,你这又是摆花又是立镜子的,是何讲究?”
“花香掩妖气,铜镜照妖邪?”
云皎皎冲他神秘一笑:“差不多吧。”
“花香能一定程度上扰乱和中和负面能量场,尤其是浓郁的花香。”
“铜镜嘛,在风水上有反射煞气的作用。”
“我把它立在暗处,调整好角度,既不影响美观,又能把可能汇聚过来的阴性能量反射回去,或者至少干扰它成形。”
“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简易版。”
萧璟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听着她的解释,目光落在那些被精心布置的铜镜和花卉上,淡淡道:
“需要本王做什么?”
云皎皎抬头看他,眼睛弯成了月牙:
“王爷您啊,今天就负责当咱们王府的‘定海神针’!”
“您就往主位上一坐,气场全开,什么牛鬼蛇神见了您,都得先怂三分!”
“这就是最强的阳刚镇煞!”
萧璟:“……”
他似乎被赋予了某种奇怪的角色。
谢流云哈哈大笑:“精辟!”
“璟哥,你今天就是咱们宴会的‘镇场之神’!”
场地基本布置妥当,云皎皎又检查了一遍各处细节。
尤其是饮食安全,亲自看着阿蔓又试吃了一遍所有茶点,确认无误。
日头渐高,宾客即将临门。
整个夜王府被打理得花团锦簇,灯火通明,看似一片欢乐祥和的盛宴景象。
然而,在众人看不见的层面,一些微妙的布置正在悄然运转。
浓郁的花香弥漫在“答疑角”周围,几面铜镜在竹影掩映下,反射着粼粼波光和穿梭的人影。
云皎皎埋下的铜钱阵也在默默守护着这片区域。
云皎皎站在廊下,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舞台”,深吸了口气,对身边的萧璟和谢流云说道:
“舞台搭好了,演员也该就位了。”
“就不知道,今天来的客人里,哪些是看戏的,哪些是……准备登台唱戏的。”
她目光扫过花园入口,仿佛能穿透那朱红大门,看到外面那些怀揣着各种心思前来的宾客。
萧璟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稳定:“无论谁来,本王在。”
谢流云也收敛了玩笑之色,扇子轻敲掌心:
“放心,我和清风明月都盯着呢,保证连只不该飞的蝴蝶都进不来。”
巳时三刻,王府门外渐渐车马喧嚣,宾客开始抵达。
这场备受瞩目、暗流涌动的赏秋雅集,即将拉开帷幕。
而那个被精心布置,却也暗中设下防备的“答疑角”,是否会成为谣言终结之地,还是风暴降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