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夜王府内一片宁静。
云皎皎正对着燕窝粥“施法”,美其名曰注入“养生灵气”,实则偷偷加了几味宁神安魂的草药粉末。
萧璟端坐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神神叨叨的动作,唯有指尖在桌面无意识敲击的节奏,泄露了他早已习惯甚至纵容的态度。
“好了!”
云皎皎将粥碗推到他面前,笑得眉眼弯弯,“王爷,请用,保证您今日精神焕发,诸邪避退!”
萧璟瞥了她一眼,还未开口,门外便传来谢流云略带戏谑的声音。
“哟,这一大早的,又在给璟哥灌什么‘仙汤’呢?”
谢流云摇着折扇晃了进来,目光在萧璟和云皎皎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萧璟手边一本摊开的书上,封面上《百草集注》四个字清晰可见。
他挑眉,笑得意味深长,“璟哥,你什么时候对医书感兴趣了?”
“莫非是想抢太医署的饭碗?”
萧璟面不改色地合上书道:“闲来无事,随便翻翻。”
云皎皎却像找到了知音,立刻接话:“对吧对吧!”
“我就说王爷最近勤奋好学,肯定是为了更好地……呃,了解养生之道!”
她及时把“配合我治疗”几个字咽了回去。
谢流云“噗嗤”笑出声,扇子点了点云皎皎:“小嫂子,你就别替璟哥遮掩了。”
“他这哪是学医,分明是……”他拖长了调子。
在萧璟冷淡目光扫过来时,从善如流地改口,“……是关心则乱,怕你那些稀奇古怪的方子把他毒坏了,先自学成才,以备不时之需。”
“谢流云。”萧璟声音不高,却带着警告。
“好好好,我不说了。”
谢流云举手做投降状,随即话锋一转,看似随意道,“不过话说回来,小嫂子,你最近风头太盛,外面关于你的传言,可是越来越离谱了。”
云皎皎眨眨眼,颇感兴趣:“哦?又有人说我啥了?”
“是不是夸我算卦准,是仙女下凡?”
谢流云摇头,扇子一收,神色略显几分正经:“前几日夸你是仙女的那些声音,如今调子变了。”
“今日我在茶楼,听到些不好的流言。”
萧璟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什么流言?”云皎皎好奇追问。
“说你并非什么得道高人,而是……妖女。”
谢流云压低了声音,模仿着市井坊间的语调,“传言道,你擅用邪术,蛊惑人心。”
“不仅能操控他人意志,还能吸取他人精气续命。尤其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萧璟,“尤其是王爷,自你入府后,虽表面看似好转,实则元气已被你暗中汲取,这才对你言听计从,不离左右。”
“他们还说你那贴身侍女阿蔓力大无穷,并非天生,而是被你用邪法改造所致。”
云皎皎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吐出一句:“……这想象力,不去写话本真是屈才了。”
萧璟眉头微蹙:“源头查到了吗?”
“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几个茶馆酒肆的说书人都在传,问起来都说是听旁人讲的,追查不到最初散播之人。”
谢流云摊手,“但传播速度极快,显然有人在后推波助澜。”
“如今不仅市井,恐怕一些官宦人家也有所耳闻了。”
云皎皎撇撇嘴,有些郁闷:“说我江湖骗子也就算了,怎么还升级成妖女了?”
“这业务能力被质疑得有点狠啊。”
“树大招风。”
萧璟简短回道,眸色深沉,“你屡次破局,挡了别人的路。”
阿蔓端着一盘点心进来,感受到屋内略显凝滞的气氛,歪头问道:
“王妃,王爷,你们怎么啦?谁惹你们不高兴了?告诉阿蛮,阿蛮去揍他!”
“没事,”云皎皎拿起一块点心塞到阿蛮手里,“就是有人说你力气大是因为被我施了法。”
阿蛮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胡说!阿蛮的力气是山神赐的!跟王妃没关系!王妃只会给阿蛮好吃的!”
童言无忌,却让气氛缓和了些许。
谢流云摇扇笑道:“小嫂子倒是心宽。”
“不过此事不可小觑,‘妖女’之名若坐实,可比‘江湖骗子’严重百倍,恐引火烧身。”
萧璟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清风。”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厅内:“王爷。”
“去查。重点留意林府,以及近期与林嫣然有过接触之人。”
萧璟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凡有传播谣言者,记录在案。若有官身者参与,直接将证据递送御史台。”
“是。”清风领命,瞬间消失。
云皎皎看着萧璟挺拔冷硬的背影,心里那点因被污蔑而产生的小郁闷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
她蹭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王爷,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流言止于智者……”
萧璟侧头看她,目光深邃:“本王不喜欢智者来得太慢。”
谢流云在一旁啧啧摇头:“得,有人要倒霉了。璟哥出手,向来是连根拔起。”
林府,绣楼。
碧珠匆匆而入,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小姐,外面……外面关于夜王妃是妖女的传言,愈演愈烈了。”
林嫣然正对镜梳妆,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的冷笑,语气却故作惊讶:“哦?竟有此事?”
“可知是何人如此恶毒,竟这般诋毁夜王妃清誉?”
碧珠低声道:“奴婢不知,只听闻各处都在说……还说王爷被妖法所惑,王府恐生大变。”
“唉,”林嫣然放下玉梳,轻叹一声,“云妹妹年纪小,或许行事跳脱了些,引人误解,但若被冠上‘妖女’之名,岂不是要逼死她?”
“王爷若真受蒙蔽,将来醒悟,又该何等痛心?”
她顿了顿,吩咐道,“碧珠,你待会儿去一趟常御史夫人府上,我与她素来交好,需得提醒她,莫要听信这些无稽之谈,以免惹祸上身。”
碧珠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小姐这是要借关心之名,行扩散之实,让这谣言更快地传入官宦内宅。
尤其是那些与王爷政见不合,或对王爷权势早有忌惮的官员耳中。
“是,小姐,奴婢明白。”碧珠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屋内只剩下林嫣然一人。
她看着镜中自己温婉姣好的面容,眼底却是一片冰寒与得意。
云皎皎,任你真有几分本事又如何?
“妖女”之名一旦扣上,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萧璟能护你一时,还能与整个京城的舆论为敌不成?”
“待你声名狼藉,被千夫所指之时,我看王爷还能不能如此毫无芥蒂地护着你!
她轻轻抚过鬓角,仿佛已经看到了云皎皎狼狈不堪、被众人唾弃的场景。
夜王府,傍晚。
云皎皎趴在窗边,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若有所思。
萧璟走到她身后:“在想什么?”
云皎皎回过头,脸上带着几分认真:“王爷,你说这散播谣言的人,下一步会做什么?”
“光靠流言,恐怕很难真正扳倒我吧?毕竟您还好好站在这儿呢。”
萧璟看着她清澈眼眸中的冷静分析,心中微动。
他的小神棍,并非全然不懂这其中的险恶。
“流言只是前奏,”萧璟沉声道,“目的在于混淆视听,动摇人心。真正的杀招,必在后面。”
云皎皎点点头:“我也觉得。”
“他们肯定还有后手,而且……很可能与玄学有关。”
“坐实我‘妖女’之名,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一场无法解释的‘灾祸’,然后栽赃到我头上。”
她顿了顿,望向萧璟,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王爷,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他们这次,似乎是冲着你我一同来的。”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而在京城某个隐秘的角落,一场针对夜王府,针对云皎皎的更大风暴,正在暗流的推动下,悄然酝酿。
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究竟准备了怎样的“证据”,来坐实这“妖女”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