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进行到一半，丝竹管弦之声悠扬，觥筹交错间一派和乐。
皇帝体恤萧璟伤势初愈，并未让他久坐，准许他稍作休息。
萧璟便顺势带着云皎皎和阿蔓离席，到殿外廊下透透气。
月色如水，倾泻在汉白玉栏杆上。
远离了殿内的喧嚣，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阿蔓好奇地扒着栏杆看远处宫殿的飞檐，云皎皎则轻轻舒了口气，应付这种场合着实比画十张符还累。
然而，清净并未持续多久。
一阵熟悉的香风袭来，林嫣然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廊柱旁，她似乎是特意寻来的。
“王爷，王妃。”她柔声唤道，脸上带着一丝哀婉，“方才殿内是嫣然失言，惹得王爷与王妃不快，嫣然心中实在难安，特来请罪。”
萧璟连眼皮都未抬，只负手望着远处的宫灯，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云皎皎心中腻烦，这林嫣然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淡淡道：“林小姐言重了，些许误会，过去便罢了。”
林嫣然却仿佛没听懂逐客令，往前凑近一小步，目光盈盈地望着萧璟挺拔冷硬的背影，语气带着哽咽：
“王爷，嫣然……嫣然只是关心则乱。”
“您知道的，嫣然自幼便……便仰慕王爷，实在见不得任何人、任何事对王爷有丝毫损害。”
“王妃她……她所用之术毕竟玄奇，嫣然也是怕王爷……”
“林小姐。”
萧璟终于开口，声音比这夜风更冷。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月光下如同寒潭，直直刺向林嫣然，“本王的事，何时需要你来操心？”
林嫣然被他眼中的冷厉吓得一颤，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色发白：“王爷，嫣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萧璟打断她，步步逼近，虽未释放内力，但那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已让林嫣然呼吸急促，“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本王与王妃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林嫣然，是谁给你的胆子？”
“我没有……”林嫣然慌乱地摇头，眼泪说来就来，顺着脸颊滑落，显得楚楚可怜，“王爷，您误会嫣然了，嫣然只是……”
“只是什么？”
萧璟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下，“只是觉得本王可欺？还是觉得本王的王妃软弱可欺？”
他目光如炬，仿佛能看穿她所有伪装：
“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态。”
“本王不妨明确告诉你，云皎皎是本王的王妃，是这夜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她的言行举止，轮不到你来评判，更轮不到你来‘提醒’。”
林嫣然被他毫不留情的话语刺得浑身发抖，泪眼婆娑地望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往日的温和。
哪怕只是一丝，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和警告。
“王爷……您……您就如此纵容她吗？她不过是个……”
“闭嘴。”
萧璟的声音陡然一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王纵容谁，与你何干？”
“林嫣然，记清楚你的身份。”
“若再让本王发现你试图骚扰王妃，或用任何方式诋毁、算计于她，休怪本王不顾及林尚书那点微末情面。”
这话已是极重的警告，几乎撕破了最后一点客气。
林嫣然的脸瞬间血色尽失，连嘴唇都在颤抖。
她从未想过，萧璟会对她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云皎皎轻轻拉了一下萧璟的衣袖。
萧璟侧头看她，眼神中的冰冷稍缓。
云皎皎上前一步，与萧璟并肩而立，看着摇摇欲坠的林嫣然，语气平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
“林小姐，王爷的话，你可听清了？”
“我云皎皎行事，不求人人理解，但求问心无愧。”
“我与王爷之间，更无需外人置喙。”
“你若将心思都用在正途，以你的才情，何愁不能得遇良人？”
“何必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徒增烦恼，也……徒惹笑柄。”
最后四个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林嫣然心里。
她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男子冷峻威严，女子明丽从容，般配得刺眼。
而自己，却像个跳梁小丑，一次次凑上前，一次次被无情地打回原形。
巨大的羞辱感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她再也维持不住仪态，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回廊，连告退都忘了说。
看着林嫣然消失在夜色中的狼狈背影，云皎皎轻轻叹了口气：“何必呢。”
萧璟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冥顽不灵，自取其辱。”
一直在旁边警戒的清风低声道：“王爷，林小姐似乎往南境使团休息的偏殿方向去了。”
萧璟眼神微冷：“看来，她是不打算收手了。”
云皎皎蹙眉：“她这次在我们这里吃了大亏，又惊又怒，恐怕会更急切地想要报复。”
“木桑长老那边，定有后手。”
原本在看风景的阿蔓忽然吸了吸鼻子，扯了扯云皎皎的衣袖，小声道：
“皎皎姐，刚才那个坏姐姐跑掉的时候，我好像又闻到那个怪怪的味道了，比之前重了一点点。”
云皎皎和萧璟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凛。
林嫣然情绪剧烈波动时，她身上那丝阴冷气息竟然加重了？
这绝非巧合！
“看来，她与那木桑，或者说与那诅咒之力的牵连，比我们想象的更深。”云皎皎低语。
萧璟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目光锐利地扫向南境使团所在的方向，语气森然：
“无妨。无论他们有何后手，本王接着便是。”
只是，林嫣然此番受此大辱，又身负异常，她与木桑接下来会使出怎样极端的手段？
而那隐约加重的气息，又预示着怎样的危险正在逼近？
宫宴尚未结束，暗处的风波，似乎才刚刚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