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罢,”白婉略显不耐地摆了摆手,指尖轻轻敲了敲榻边小几,“本县主这会儿倒真有些腹饥了。”
苏淼淼忍下心头翻涌的怨气,对着白婉屈膝一礼,声音依旧维持着恭顺:“县主,能否劳烦您遣个人为臣女引路?”
“三喜,带苏姑娘去小厨房。”白婉轻声吩咐侍立一旁的丫鬟。
“是,县主。”名唤三喜的丫鬟屈膝应下,转向苏淼淼,客气地引手,“苏小姐,请随奴婢来。”
苏淼淼无法,只得跟着三喜往外走,她的贴身丫鬟荷花也赶忙低头跟上。
待那主仆二人的脚步声消失在廊庑尽头,屋内彻底安静下来,白婉方才收敛了面对外人时那略带骄纵的神情,微微撑起身子,压低声音对慕容清婉正色道:“清婉,时候差不多了。我娘亲已在后门处的暖阁等候,你速去。”
说着,她从枕边取过一项轻薄的青纱斗笠递过去:“戴上这个,免得招眼。”随即又对另一个沉稳的丫鬟吩咐道:“四喜,你带表嫂从西边那条僻静小路过去,务必谨慎。”
“是,县主放心。”四喜低声应道,上前小心地扶起慕容清婉。
慕容清婉接过斗笠戴上,垂下的薄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只留下一道清丽朦胧的轮廓。
她对着白婉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便随着四喜悄无声息地从侧门离开了房间。
暮色四合时分,慕容清婉踩着青石板路赶到后门。
萧晓灵正倚在斑驳的门框边,见她身影立即迎上前,压低声线问道:事情可都安排妥当了?
公主宽心,慕容清婉将兜帽往下拉了半寸,县主答应会设法绊住苏淼淼。
萧晓灵闻言松了松紧攥的袖口,示意身后那辆灰篷马车:拍卖会酉时三刻开场,我们得抓紧了。
二人先后登车,辇驾缓缓驶离巷口。为掩人耳目,特选了这辆毫无标识的青帷小车,连车辕都特意做旧处理。
当最后一缕夕照掠过皇城朱雀门时,马车已驶出城外,朝着西郊那棵百年槐树的方向疾驰而去。
暮色渐浓,郊外古槐的虬枝在风中簌簌作响。慕容清婉与萧晓灵各自戴着垂纱斗笠走下马车,六名暗卫如影随形。
留神接应。慕容清婉对青鸾低语一句,青色的面纱随着夜风轻扬。
守门壮汉横刀拦住去路:来者通名!
萧晓灵自袖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上面交错的花纹簇拥着两柄相叠的金锤。
守卫就着灯笼验看片刻,立即退后三步躬身:贵宾请入。
正要举步,两名身着绛纱裙的女子自内翩然而出。
薄纱下若隐若现的肌肤在灯火下泛着莹光,唇畔笑意却规矩得恰到好处:贵客随奴婢来。
慕容清婉透过轻纱注视着女子裙摆绣着的暗纹——那是前朝宫廷专用的缠枝莲。
慕容清婉与萧晓灵交换了个隐晦的眼神,随着那两名绛纱女子步入幽深的甬道。青石阶在脚下蜿蜒向下,壁灯将人影拉成摇曳的诡影。
慕容清婉轻蹙眉头——垂纱斗笠虽掩了容貌,却也阻了视线,连廊柱上雕刻的蟠螭纹都看得影影绰绰。
稍后讨两个面具来。她借着转身打量壁画的间隙,对萧晓灵低语。记得前世曾听闻,这拍卖场会为贵客备有精巧的面具。
引路女子停在一扇镂空雕花的紫檀木门前,幽香自门内飘散。
雅间内明珠生辉,四壁挂着吴道子真迹的仿作,竟是将地下深处装点得如同仙境。
二位是想寄卖宝物,还是寻购奇珍?绛纱女子执壶斟茶,皓腕上的九弯素纹金钏与慕容清婉记忆中某位故人之物重合。
慕容清婉端起越窑青瓷盏,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奇特的沙哑:求购药材。
她在颠簸的马车上吞服的易声丸正在喉间化作清冽,连身旁萧晓灵开口时都变成了少年清越的声线。
慕容清婉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帷帽垂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这地下拍卖场鱼龙混杂,保不齐就有朝中熟识的面孔。她想起萧承宇曾提及在此布下的暗桩,心下更添几分谨慎。
贵客今日来得正巧,引路的绛纱女子躬身呈上茶点,稍后要拍的有一株九百九十九年的血灵芝。
血灵芝?那我们......萧晓灵脱口而出,话音里难掩失望。
慕容清婉在桌下轻轻按住公主的手腕,声音透过易声丸显得格外低沉:无妨。不知拍卖几时开始?
绛纱女子敏锐地察觉到二人对血灵芝兴致缺缺,立即噤声不再多言。萧晓灵会意,低头轻抿香茗。
距开场尚有半个时辰。二位可在此稍作歇息,开拍前自会有人来引路。女子说着击掌三声,立即有小厮捧着鎏金托盘进来,上面摆着两副精巧的银狐面具,这是特为贵客准备的面具。
慕容清婉拈起一副面具,指尖抚过狐眼处镶嵌的墨玉。
面具内侧用细如发丝的金线绣着缠枝莲纹——与引路女子衣襟上的暗纹如出一辙。
待侍从奉上茶点退出雅间,雕花木门轻轻合拢,室内只剩下她们与隐在暗处的侍卫。
慕容清婉执起托盘上那副银狐面具,指尖抚过鎏金纹路:这面具比斗笠便宜行事。
萧晓灵会意,抬手解开斗笠系带。
两人换上精巧面具后,顿觉视野清明许多。银箔压制的面具轻薄透气,仅遮住上半张脸,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
不知今日能遇着几味珍稀药材。慕容清婉透过面具观察着雅间陈设。墙角博古架上摆着的青瓷双耳瓶,分明是前朝官窑的形制。
萧晓灵拈起颗蜜渍梅子:那血灵芝...
九百九十九年的血灵芝,慕容清婉指尖在案几上轻叩,药效堪比千年人参。若能得此物,即便寻不着其他药材,也足够配成解蛊良方。
她凝视着珠帘外隐约可见的拍卖台,面具下的眼眸泛起志在必得的微光。这株濒临千年的灵植,她定要纳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