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些城金顶宫殿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段无咎立在残破的经幡柱下,脚下踩着半幅烧焦的吐蕃王旗。殿外广场上,三万吐蕃贵族俘虏被玄铁链串成长蛇,皮靴踩过昨夜激战留下的粘稠血浆,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洛十九的剑尖挑起一份镶金贝叶名册,册页边缘还沾着大祭司干涸的脑浆:“三百六十一户王爵,五千七百宗亲,圈地占田超吐蕃国土七成——名单在此。”
“传令吏部。”段无咎的声音混着晨风刮过广场,惊起几只啄食尸骸的秃鹫,“七品以上实缺官员,三日内点齐赴吐蕃各道!” 他指尖划过名册上烫金的“贡布”家族徽记,“告诉崔尚书,我要的人,须是家里有盐井被吐蕃劫掠过、子侄战死在盐泉堡的。”
大理吏部衙门的青石板被急雨砸出水泡。吏部尚书崔砚抖开八百加急的玄铁令箭,蜡丸密令在掌心碾碎,露出段无咎独有的缠枝莲火漆印。“疯了…这是要捅马蜂窝啊!”老尚书盯着名单上“殉国官员亲属优先”的血色朱批,枯手攥得太师椅扶手吱呀作响。
“下官愿往!”阶下突然炸响一声嘶吼。从五品治粟都尉赵桓扯开官袍前襟——三道狰狞刀疤自锁骨斜劈至肋下,疤缝里还嵌着盐泉堡特有的硫磺砂!“吐蕃狗啃了我儿两条腿!”他赤红的眼球几乎瞪出眶,“给我个县令缺,老子活剥了贡布全家!”
崔砚的象牙笏板重重拍在案上:“赵桓!你当是去屠牲口?” 他颤抖的手指划过屏风上的《吐蕃疆域全图》,指尖点在扎什伦布寺方位,“此去要拆庙分田、破家夺产!需得……”话未说完,屏风后转出十八名青袍官员,每人胸前银线绣着天龙学院山门徽记。为首青年捧起一摞《大理新律》,书页边缘被磨出毛边:“吏部选官掌舵,吾等文苑毕业生填舱——院长教导:‘律法为刃,可断千年沉疴’。”
扎什伦布寺的鎏金瓦顶在落日下流淌着血色。贡布家族的私兵将三千农奴驱赶至经堂前,生锈的犁铧架在农奴脖颈上。“佛爷的土地,段家小儿也敢伸手?”老贡布杵着镶嵌绿松石的黄金权杖,杖头指着天龙文苑毕业生陈启明鼻尖,“今日谁敢量我家牧场,便用头盖骨盛青稞酒!”
陈启明展开桑皮纸地契,契约上鲜红的五行纹官印如烙铁:“依《大理垦牧令》,草场超百顷者收归国……” 寒光乍闪!贡布家武士的弯刀劈向契纸,却被精钢算盘格住——马芊芸的鎏金算珠绞住刀刃,随手拨弄间刀身寸断!“贡布老爷欠四通商行七万三千两盐债。”她指尖弹出账簿,朱砂数字触目惊心,“今日起,牧场牲畜抵债!”
寺墙轰然崩塌!赵桓率三百府兵破壁而入,陌刀劈碎经堂前的玛尼堆。“农奴颈上犁铧,”他刀尖挑起染血的锈铁,“可是你贡布家的‘量地尺’?” 老贡布权杖猛击地面,暗门里冲出披着喇嘛袍的死士。陈启明突然高举铜皮喇叭,《大理刑律》的条文裹着内力炸响:
“私蓄甲兵者,斩立决!掠民为奴者,三代连坐!”
声浪摧垮经幡柱时,埋伏的天龙武者如鹞鹰扑下。贡布家族百年积累的金佛、牦牛、青稞仓钥匙,尽数落入四通商行伙计的桐木账箱。当夜,扎什伦布寺的诵经声变成了农奴劈碎枷锁的斧凿声。
纳木错湖畔的寒风卷着雪沫。吐蕃最大的铜矿场前,监工正将逃跑矿奴的脚筋挑断,惨嚎声被矿洞吞没。“按旧例,私逃者喂雪豹!”监工头目巴桑的鞭梢挂着半片耳朵。新任矿监刘文远(天龙文苑丙字班毕业生)却摊开《大理矿工例》,油墨在寒风里未干:“新例规定:日作四个时辰,旬休一日,月俸雪花盐三斤。”
巴桑的狂笑惊起飞鸟:“盐?老子只要人油点灯!” 矿坑深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脚步声——三百名戴着脚镣的矿奴扛着钢钎涌出,为首老者眼眶只剩血洞:“大理老爷真给盐?” 刘文远挥手间,四通商行驼队卸下盐袋。雪白晶粒撒入矿奴黢黑的掌心时,巴桑的弯刀已劈向盐袋!
“嗤啦——” 精钢钩镰枪自驼峰后射出,枪头倒钩绞住巴桑脚踝。沐清风独臂一扯,监工头目摔进新卸的盐堆。“矿工兄弟们!”沐清风染血的赤龙旗插上矿车,“四通商行聘各位为正式工!月盐翻倍!” 盐粒在三百矿奴指缝间簌簌滑落,巴桑的惨嚎被钢钎捣碎声淹没。当夜矿场篝火旁,刘文远蘸盐水为老矿工洗眼,血水里浮着星宿毒针。
逻些城旧王宫改造的盐铁都督府内,争吵声掀翻屋顶。“贡布家牧场划归国有,可他家在喀喇汗还有三十头种牛!”赵桓的刀鞘砸着《资产清册》,“四通商行凭什么截留?” 马芊芸的算盘珠子暴雨般炸响:“商行垫支疏勒河盐渠银八十万两!不要牛,难道要你赵县令的俸禄?”
段无咎的白袍拂过争吵的官员,停在一幅巨大的《吐蕃田亩鱼鳞图》前。朱砂勾勒的方格覆盖高原,每格标着新迁入的大理农户姓名。“贡布家的种牛,”他指尖划过喀喇汗方位,“给新落户的汉民配发。产下的牛犊,三成归农户,七成抵商行债务。” 洛十九的剑尖突然刺向图册角落——小块墨渍盖着“扎西牧场”字样:“这户没清算!”
马芊芸翻动账本冷笑:“扎西家用三万头羊换农奴解契,已是‘守法良民’。” 段无咎袖中飞出盐袋,雪白晶粒泼在“守法良民”四字上:“明日带盐工去量牧场——羊群超额的数,按今日羊价折银充公。” 雪花盐粒在烛光下折射出冷芒,映得马芊芸的朱砂账本一片猩红。
羌塘草原的暴雪夜,扎西家毡包外火把如星。陈启明握铜尺的手冻得青紫,三百头绵羊在皮尺圈定的栅栏里咩叫。“超养一千二百头!” 文苑小吏的呵气在账簿结霜,“罚银……” 扎西长子突然暴起,藏刀直劈羊圈栅栏!散开的羊群如白云漫过雪原,火光中响起他猖狂的吼叫:“羊跑了!看你怎么量!”
沐清风的赤龙旗如血刃刺入雪地。六千五百名武者列阵冰原,二流武者的内力灌入足底,冰面泛起蛛网般的蓝光——狂奔的羊群如同撞进无形冰墙,竟被圈禁在光阵之中!“《大理畜牧律》第三条!”陈启明的铜尺精准点中头羊鼻尖,“抗罚逃匿者,罚金翻倍!” 扎西长子瘫坐雪地时,四通商行的伙计正将超额羊群赶进新设的国营牧场,烙铁在羊臀烫下缠枝莲徽记。
逻些城旧市集广场,三丈高的告示碑被卤水刷得发亮。碑文用汉、藏、回鹘三语镌刻《均田令》《废奴令》,老贡布等贵族的头颅挂在碑顶铁钩上风干。一个吐蕃少女指着碑文问陈启明:“大人,我爹是贡布家的牧奴,现在真能领十亩草场?”
“能!”陈启明将盖着五行纹官印的地契塞进她手中,“去四通商行领种羊!”少女奔向商行帐篷时,赵桓的陌刀正劈碎最后一块贵族界碑。碑石飞溅处,露出底下掩埋的农奴白骨——新碑基座的水泥正将这些遗骸永久浇筑,缠枝莲纹在水泥未干时深深拓印。
段无咎的白靴踏过凝固的水泥,望向广场尽头新落成的盐仓。仓顶飘扬的缠枝莲旗下,吐蕃老汉正用生平第一捧雪花盐,小心翼翼腌制分到的羊肉。咸涩的风卷过高原,将旧日血腥与新盐的气息,揉合成一片前所未有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