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的夜雾裹着画舫檐角的铜铃,段无咎的指尖摩挲着青瓷酒盏,盏底映出舱顶悬着的七盏琉璃灯——灯芯燃的是星宿派的幻魂香。慕容复的白蟒袍扫过檀木矮几,袖口金线绣的燕子振翅欲飞。
“段太子可知这画舫造价几何?”慕容复屈指叩响案上的《江山社稷图》,发出清脆的声响,“光是蜀锦帷幔便抵得上一县赋税。”
段无咎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的剑气却在暗中悄然凝聚,如同蛰伏的毒蛇一般,只待时机成熟便会猛然发动。随着他的剑意流转,窗缝处竟被剑气切开,夜风如同一双无形的手,卷走了几缕迷烟。
慕容复似乎并未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他继续说道:“慕容公子若想听治国方略,不妨撤了舱底的十二连环弩。”
段无咎的声音平静如水,但其中蕴含的威胁之意却如寒冬的冰霜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在屏风后的木婉清,她的黑纱微微颤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动。而在她的手中,一枚毒镖早已蓄势待发,目标正是第三根承重柱的缝隙。
而在梁上,钟灵的碧鳞蛇正盘踞着,它的蛇信不时地吞吐着,正对着慕容复的后颈“大椎穴”,只要稍有异动,这剧毒的蛇信便会如闪电般激射而出。
然而,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慕容复的参合指劲忽然如流星般划过,直直地指向《社稷图》的西南角。
“大宋边军在此屯田,西夏铁鹞子巡防至此不过三日,吐蕃赞普上月刚纳了当地土司之女……”他的语速极快,仿佛要将这些信息一股脑儿地塞进段无咎的耳朵里,“慕容家十万私兵,竟寻不到立锥之地!”
说罢,他猛地一挥袖,半卷羊皮如同被狂风卷起一般,直直地飞向段无咎。
段无咎的中指一弹,指力刺穿羊皮,露出大理与吐蕃交界的群山轮廓:慕容公子可曾留意野人山?指尖蘸酒画出三角地带,此处北接大宋雅州,西临吐蕃波密,南靠大理永昌——三不管的膏腴之地。
画舫突然剧烈摇晃,王语嫣扶住画舫侧柱:水底有铁索缠桨!
马芊芸的铜算盘珠滚落甲板测算方位:是慕容家的水鬼在作祟。
太子所谓的三不管,不过是瘴气横生的穷山恶水。慕容复的参合指叩在羊皮地图上,震得案头茶盏嗡嗡作响,随后慕容复的瞳孔在琉璃灯下缩成针尖:野人山瘴疠横行,九溪十八洞个个都是茹毛饮血的蛮族——
五千具神臂弩可破。段无咎震碎酒盏,瓷片嵌入《社稷图》标注山势,诸葛武侯平南时,也有人说南中是不毛之地。但武侯在此地开盐茶道段无咎的少商剑气突然切开茶盏,琥珀色的君山银针茶顺着沟壑流成河网脉络,可如今永昌府的翡翠矿,养活了半个大理边军。
木婉清的黑纱从屏风后扫过,暴雨梨花针的机括声轻响,钉死了梁上暗藏的袖箭机关。钟灵蹲在窗边逗弄碧鳞蛇,蛇尾忽然指向舱底:水鬼在锯船板!
段无咎的龙象般若功暗涌,掌心按在地图野人山位置:北接大宋雅州茶马司,西临吐蕃波密金矿,南靠大理永昌翡翠矿——
慕容复的瞳孔微微收缩:三国商道枢纽...
却因土司割据百年,成了三不管地带。段无咎剑气一挑,羊皮裂开露出夹层的矿脉图,这里的盐井足够武装十万大军。
十万流民,公子可吃得下?段无咎的剑气在地板刻出沟壑,露出底下暗藏的化骨水,大宋江淮水患,三十万饥民待哺——慕容家若肯出船运粮,移民不过举手之劳。
慕容复袖中甩出半卷账册:移民十万?光是开荒的耕牛就需五万头!
何须耕牛?段无咎扯过永昌府衙的公文,滇马体型矮小却耐劳,五千匹足够开垦十万亩梯田。他的剑气在地板刻出等高线,再引澜沧江水灌溉,三年可成鱼米之乡。
慕容复的斗转星移气劲震荡开来,浑身酒气消散无踪:开垦钱粮从何而来?
永昌府的翡翠矿,波密的金沙江。段无咎的龙象般若功暗涌,案上《武经总要》哗啦翻到屯田篇三国边将早被买通,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况且你慕容家在江南积蓄百年,难道真的拿不出这几百万两?
段无咎指向矿脉图的红圈,波密的金沙江每年冲下三百斤沙金,慕容家若建起水碓作坊...
慕容复的斗转星移气劲忽然震开窗扉,夜风卷着水汽扑灭两盏灯:大理会坐视我采金?
四通商行已买通吐蕃押金使。马芊芸亮出盖着金印的契约,每采百斤,分三成给逻些城——赞普正愁没钱修布达拉宫呢。
慕容复的白蟒袍无风自动:那些山民...
九溪十八洞早被土司榨干了。段无咎甩出沾血的诉状,上月芒康寨为抵人头税,卖了三成幼童给暹罗人贩。他的龙象般若功震得案几裂开,公子若承诺废黜土司,免税三年,山民自会箪食壶浆。
马芊芸的算盘珠在月光下泛冷:茶马互市才是根本。吐蕃要中原铁器,大理缺河西战马,慕容家握紧野人山关卡——
每匹滇马抽半贯钱,每年过十万匹。段无咎在地图划出三道红杠,四通商行可让出永昌府至波密的商路。
慕容复突然捏碎茶盏:宋廷边军岂会坐视?
雅州知州是童贯的干儿子。段无咎亮出密信,他上月刚纳了第十八房小妾,宅子修得比王府还气派。
王语嫣适时翻开《营造法式》:按大宋律,三品官宅不得超过五进——这宅子足足九进。
寅时的梆子声穿透湖雾时,慕容复将青铜虎符拍在案上:五千精兵,三日后自燕子坞开拔。
段无咎揽过四女踏浪而去,声音混着夜风传来:提醒公子——第七溪苗寨主的女儿,可是吐蕃副相最宠的外室。
画舫底舱传来闷响,十二具水鬼浮尸漂上湖面。木婉清的黑纱缠着半卷密信:慕容家在驯象兵。
无妨。段无咎将密信震成齑粉,让四通商行把象草价钱抬高三倍。
晨雾中,王语嫣袖中的《六脉神剑》伪卷滑落一页,泛黄的纸边隐约可见野人山矿脉分布的水印。钟灵逗弄着碧鳞蛇:书呆子要是知道咱们拿他当诱饵...
所以他永远当不了皇帝。段无咎胸膛的金翅鸟刺青在曙光中展翼,五爪金龙昂首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