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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刀:左手剥离,冥界初别

密室内万籁俱寂,只有玄霄子指诀变幻带起的细微气流声,以及克清瑶因紧张急促的呼吸。

玄霄子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古井深潭,穿透沃玛的躯体,直视其灵魂本源深处那缠绕的、污秽的魔魂之根。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直接叩问灵魂:“周宜兴!”

沃玛身躯微震,紫眸艰难地转动,迎上玄霄子的目光,嘶哑应道:“在…”

玄霄子:“你可知,接下来要承受的是什么?”

沃玛的目光,越过玄霄子,牢牢锁在克清瑶的脸上,锁在她颈间那柄随时可能饮血的八荒剑上。

他扯动嘴角,想笑,却只发出一声气音:“知…道…四十九…次…千…刀…万…剐…”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气息。

“为谁而受?”

“为…吾妻…星琪…”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一丝,带着不容置疑的执着,“为…堂堂…正正…娶——克清瑶!”

玄霄子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他不再询问,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对着沃玛的左臂虚虚一指!“嗤——!”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骤然响起!并非物理声响,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在场者,那灵魂层面的尖锐刺痛感!

一道纯粹由无上道力凝聚、无形无质却又比世间任何神兵都锋锐的“道术之刃”,瞬间刺入了沃玛左臂与魔魂本源连接最深之处!

“呃啊——!!!”

沃玛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离水的鱼!双眼瞬间布满了血丝,瞳孔因剧痛而放大!

他死死咬住牙关,牙床发出令人心颤的摩擦声,硬生生将那足以撕裂灵魂的惨叫堵在了喉咙深处!

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在寒玉床上洇开大片深色水迹。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着,指甲深深抠入掌心,鲜血淋漓。

就在这第一刀八千五百四十九次切割的痛苦洪流中,沃玛被他自己的意识强行拖拽回了那金光神明抽取他魂魄、在时光维度中看到的景象——五百年前,阴森恐怖的冥府入口。

无数条冰冷的、散发着绝望气息的黑色锁链,正无情地缠绕、拖拽着一个身穿破碎紫衣的绝美女子——田星琪!

她哭喊着,挣扎着,十指在冰冷的冥土上抓出道道血痕,声音凄厉得能刺穿金石:“放开我!求求你们!让我回去!我要见我的夫君!宜兴!周宜兴——!!!”

那声音中的绝望、不甘、撕心裂肺的思念,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此刻正在承受凌迟之痛的沃玛灵魂深处!

比那八千多刀更痛!这记忆的闪回,与现实的酷刑叠加,让他几乎窒息!

“比起她的痛,这又能算什么痛苦?”沃玛喊道!

第二刀:右臂剥离,孟婆汤碎

第一刀带来的灵魂风暴尚未平息,玄霄子沉稳如山,法印再变!那无形的道术之刃,带着裁决万物的冷酷,瞬间转移目标,刺向沃玛的右臂魔魂连接点!

“嗡——!”

更为剧烈的灵魂震荡传来!这一次,沃玛再也无法完全压抑住痛呼,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闷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他猛地张开嘴,下唇竟被自己生生咬烂!鲜血混合着涎水从嘴角蜿蜒流下,滴落在寒玉床上,晕开刺目的红梅。

他的身体疯狂地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在对抗着那非人的痛楚,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死死地、近乎贪婪地望向克清瑶,仿佛那是支撑他魂魄不散的唯一支柱。

在第二刀八千五百四十九次切割的漫长酷刑中,时光碎片再次翻涌——忘川河畔,奈何桥头。

一名鬼差狞笑着,将一碗浑浊的、散发着遗忘气息的汤水要强行灌向田星琪!她奋力挣扎,猛地挥手打翻了那碗孟婆汤!汤汁飞溅!

“放肆!敢不喝这个!”鬼差暴怒,手中的灵魂皮鞭如同毒蛇般抽下!“啪!啪!啪!” 鞭影重重,一下接着一下狠狠抽打在田星琪透明的魂体上!

每一次抽打,都让她魂体剧烈震颤,发出无声的惨叫,魂光都黯淡一分!她蜷缩在地上,承受着这无端的凌辱,眼中却燃烧着不灭的执念。

接着,画面跳转至森罗殿。

旁坐的判官面容模糊而冷酷,大笔一挥,声音冰冷宣判:“田星琪,抗命不遵,扰乱冥序!判…入忘川河底,受沉沦之苦,洗尽执念,方可轮回!”

画面定格在她被无情鬼差拖向那条血黄色、翻滚着无数痛苦哀嚎灵魂的忘川河时,那最后回望人间、充满无尽眷恋与绝望的眼神!

“哼!这一刀还不如她的眼神带给我的心痛!继续!”沃玛咬着嘴唇。

第三刀:左肩剥离,忘川刻骨

当第二刀的余波还在灵魂深处肆虐,玄霄子没有丝毫停顿,法诀精准地引向沃玛的左肩!道术之刃,带着前两次叠加的、更为深沉的毁灭气息,第三次落下!

“噗——!”

这一次,沃玛猛地侧过头,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血雾弥漫!

极致的痛苦让他彻底失去了对肢体的控制,他无法再咬紧牙关,也无法再咬嘴唇。

求生的本能与对抗痛苦的意志在疯狂撕扯!就在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即将冲垮他理智的堤坝时,他猛地抬起尚且完好的右臂,狠狠一口咬在了自己的小臂上!

“唔——!!!”

牙齿深深陷入皮肉!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牙齿和手臂!

他如同濒死的困兽,用自残的剧痛来对抗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更为恐怖的凌迟!

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牢牢地钉在克清瑶的脸上,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最深处,成为抵挡一切痛苦的盾牌。

第三刀八千五百四十九次的漫长折磨中,闪回的画面更加残酷而锥心——浑浊、冰冷、充满无尽怨念的忘川河底。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一具几乎完全腐烂的魂体在河底的淤泥中挣扎。

她的双手只剩下森森白骨,却依旧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在河底一块坚硬的黑色冥石上,用指骨刻划着。

“周…宜…兴…”

“周…宜…兴…”每刻一笔,白骨都在腐朽的河水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魂体因痛苦而剧烈波动。

偶尔有面目狰狞的怨魂水鬼游过,撕扯着她残破的魂体。

为了能继续刻下去,为了不被彻底拖入河底永世沉沦,这具残魂学会了讨好巡视的鬼差。

她会艰难地、卑微地爬到鬼差脚边,用白骨手臂做出祈求的姿态,甚至模仿其他怨魂发出讨好的呜咽,只为换取片刻不被干扰的刻字时间…周宜兴!

那白骨刻字的场景,那卑微讨好的姿态,那刻骨铭心的三个字…周宜兴!

如同最锋利的凿子,在沃玛正在被千刀万剐的灵魂上,又凿下了最深最痛的一刀!这心痛,远胜道术之刃的切割!

三刀已过,沃玛魂魄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气息奄奄,身体因持续的剧痛而不停地细微抽搐。

“再来,这刀还不如她被腐蚀的手臂之痛!”沃玛开始咆哮。

玄霄子面色也显出一丝凝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定魂珠的光芒稳定地洒落,护持着沃玛那摇摇欲坠的真灵。

克清瑶手中的八荒剑,依旧稳稳地压在脖颈上,剑锋处的血痕更深了些,她的眼神却比磐石还要坚定。

玄霄子缓缓抬起手,指尖道力再次凝聚,指向了沃玛的右肩。

第四刀,即将落下。整个密室,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肃杀与悲壮。还有四十五刀还在准备,沃玛你是否能挺住!

第四刀:右肩剥离——忘川蚀骨四十年

玄霄子的指尖闪烁着耀眼的金芒,如同一条凶猛的毒蛇,张开獠牙,狠狠地咬向沃玛右肩的魔魂连接处!

呃啊——!!! 沃玛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他的身体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扭曲,脊骨像濒死的虾一样猛地反弓起来,肩胛骨在皮下凸起,形成狰狞的棱角。他的牙齿紧紧咬住腮肉,甚至咬穿了腮帮子,金红的血沫和涎水混合在一起,从嘴角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一段记忆如闪电般在沃玛的脑海中闪现。那是忘川四十年的场景,浑浊的血河翻滚着,仿佛沸腾的热汤。田星琪的魂体在其中苦苦挣扎,河水触碰到她的肌肤,就像万蚁啃噬骨髓一般,剧痛难忍。她的皮肉一片片地剥落,露出森森白骨,尤其是那几根手指,已经完全变成了白骨,却仍然紧紧地抠住河底的青石。

田星琪蜷缩在青石旁边,用那几根裸骨在石面上反复刻凿着。每一次刻凿,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但她却毫不退缩。

——她用指骨艰难地刻出这个字,指骨刮过石面,发出刺耳的声音,骨屑和魂血一起簌簌飘散。

——正当她刻到第二个字时,一条怨魂水鬼突然从血河中冒出来,张牙舞爪地扑向她,死死地抓住她的腿骨。田星琪拼命地挣扎,用脚狠狠地踹开了那只水鬼,但她的断指却仍然死死地抠住刻痕,不肯松开。

——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还未落,突然,一道鬼差的魂鞭如闪电般划破虚空,狠狠地抽在田星琪的身上!

一声脆响,田星琪的身体像是被撕裂一般,腐肉横飞。她紧紧地护住心口的镜片,蜷缩成一团,喉咙里挤出一丝微弱的气音:宜兴…你看…我刻好了……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沃玛在第四刀的凌迟下喊着让众人无法理解的话语。

烈九握紧屠龙,这位铁血元帅的指节发白。

他见过无数战场惨状,却在此刻别过了脸——那滩血沫里,竟浮动着细小的黑色光点,是沃玛正在被抽离的恶魔魂魄碎片。

克清瑶的掌心被握出血泡,她却攥紧那团血沫不肯松手八荒。五百年前她在地狱刻字时,也是这样攥着护心镜的碎片,任凭忘川水腐蚀指骨。

第十一刀:左肋剥离——剜心焚魂百十年

第十一道金刃如闪电般疾驰而来,带着凌厉的气势,直取沃玛的左肋!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金刃深深地没入沃玛的身体,他的腹腔瞬间塌陷下去,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掏空了一般。

五脏六腑在这一刹那间像是被铁钩狠狠地翻搅着,剧烈的疼痛让沃玛无法忍受,他竟然生生地呕出了一块裹着金血的脏腑碎肉!那碎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溅起一滩猩红的血迹。

就在这一瞬间,沃玛的记忆如同电影般在他眼前飞速闪过。那是在剜心火刑的森罗殿前,田星琪被铁钩洞穿了琵琶骨,高高地吊起。她的身体在空中微微摇晃着,鲜血顺着伤口不断地流淌下来,染红了脚下的地面。

判官面无表情地举起朱笔,在生死簿上轻轻一点,冷漠地宣判道:“执念入心,当以冥火焚之!”话音未落,鬼差们便狞笑着将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地摁向田星琪的心口——

“滋啦!”烙铁与皮肤接触的瞬间,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伴随着滚滚的焦烟腾空而起!田星琪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疼得浑身痉挛,面容扭曲,但在这剧痛之中,她却突然嘶声大笑起来:“烧啊!烧穿这颗心……就算烧成灰烬,周宜兴——我爱人的名字也会烙在魂里!”

烙铁被缓缓拔出,田星琪的心口处,赫然出现了一个焦黑的“周”字,那字深深地烙进了她的血肉之中,与她今生克清瑶心口红痕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这一刀,我要替爱妻抗住那冥火焚心之苦!”沃玛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用自己的内心去刻画这句发自灵魂的言语。

当第十一道金刃剜进沃玛左肋时,巴相宇的龙角突然迸发蓝光。这位龙族驸马猛地按住心口——通过定魂珠的感应,他看到了比肉体痛苦更可怕的画面:

沃玛被剥离的魔魂碎片里,竟藏着田星琪在火刑柱上的记忆。烈焰中那个焦黑字,与此刻克清瑶心口的月牙疤完美重叠。

四弟...巴相宇按住克岸颤抖的肩膀,发现这位铁血将军的铠甲下,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第十九刀:脊骨剥离——忘川河三百年

当第十九刀无情地刺穿沃玛的脊椎时,他的身体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撑一般,瞬间瘫软在血泊之中,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只能无力地抽搐着。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定魂珠突然绽放出耀眼的金光,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护盾,护住了他的天灵,使得他的灵魂不至于立刻飘散。

记忆的画面如闪电般在沃玛的脑海中闪现,带他回到了那个遥远的时刻。

田星琪,那个深爱着他的女子,正跪在刀山地狱的入口处,她那赤裸的双膝深深地陷入了淬毒的刀刃之中,鲜血染红了她身下的土地。

鬼差们冷酷地站在她的身旁,毫不留情地踩着她的肩骨,呵斥道:“快快认罪,喝下孟婆汤,便可免去这无尽的苦刑!”然而,田星琪却毫不畏惧,她昂首挺胸,目光坚定地凝视着轮回台,任由那毒刃无情地割裂着她的膝骨,她的声音虽然因为痛苦而有些颤抖,但却异常坚定:“我等他……带我回家。”

时光荏苒,三百年的忘川河水折磨,田星琪的灵魂在这漫长岁月及忘川河的侵蚀下,成了一具嶙峋的骨架,唯有胸口的护心镜,被她无数次的摩挲,变得锃亮如新。

“这次!一定!能!带!你!回!家!”沃玛尽量调整着微笑,柔情看着握剑含泪的克清瑶。

咔嚓!

脊椎断裂声响起时,东溪夫人突然单膝跪地。她想起十年前教导克清瑶精神力战法时,女儿总在练完基本功后偷偷揉膝盖——现在她才明白,那是自己女儿轮回转世留下的身体记忆。

此时的克清瑶的没有握剑的左手指甲抠进地面,在青石板上划出五道血痕。

三百年前的她在刀山地狱跪着时,也是这样用白骨手指抠着岩缝,生怕被鬼差拖走。

第三十三刀:双目剥离——泣血望乡四百年

麻木中,一道耀眼的金刃如闪电般疾驰而来,直直地刺向沃玛的双目!

这一击快如疾风。

沃玛的双眼在瞬间暴凸出来,仿佛两颗即将炸裂的珠子,血丝和泪水混合着晶状体的黏液,从他的眼角疯狂地流淌而下。

然而,尽管遭受如此剧痛,他的身体却依然顽强地挣扎着,掉落的眼珠拼命地想要朝着克清瑶的方向望去。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吼,那声音破碎而不成调,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恶鬼咆哮:“星琪……别看……”

随着这声嘶吼,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沃玛想起了那个可怕的场景,田星琪的双目被盲眼望乡的忘川水侵蚀,黑洞洞的眼窝中流淌着血泪。她在黑暗中摸索着,艰难地爬到望乡台边,将脸紧紧地贴在那冰冷的石壁上。

“宜兴……我闻到沙枣花香了……”田星琪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充满了绝望和渴望。她那已经腐烂的手,轻轻地抚过石壁,仿佛能够感受到那片故土的春风拂面。

“是你……为我们的家种的第一颗树呀……香吗...”她喃喃自语道,语气中透露出对宜兴的深深思念和对回家的无尽期盼。

就在这时,一群凶狠的鬼差如鬼魅般出现,他们毫不留情地拽住田星琪的脚踝,将她硬生生地拖回了血河之中。

田星琪的身体在血河中挣扎,她的手在石壁上留下了两道蜿蜒的血指印,那血印就像是两道绝望的泪痕,诉说着她无法归家的痛苦和哀伤。

“香.....”沃玛只能在嘴角努力地发出这一个字。

沃玛眼球爆裂的血泪喷溅到东溪夫人手上。

这位风语者突然发出母兽般的哀鸣,她终于看清了——女儿心口胎记根本不是月牙,而是被忘川水腐蚀变形的字烙印!

克清瑶却含着泪笑了。

第四十七刀:心脉剥离——魂飞魄散一念牵!

倒数第三刀,如闪电般直插沃玛的心脉周围!刹那间,沃玛的胸口像是被炸开了一个血洞,金红色的鲜血如喷泉一般喷涌而出,溅起三尺高的血花!

克清瑶手中的八荒剑像是失去了主人的控制一般,哐当一声坠落在地。她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软绵绵地向前扑倒,双手紧紧地捂住沃玛胸口那不断喷血的窟窿。

然而,那滚烫的鲜血却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从她的指缝中源源不断地渗出,将她的双手染得猩红。

就在这时,一段在时空维度中看到地画面记忆,如闪电般在沃玛的脑海中闪过。

那是在魂散前夕,田星琪的魂体已经变得透明如雾,她蜷缩在轮回台的角落里,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消散。

判官终于露出了一丝恻隐之心,他对田星琪说:“喝下这碗孟婆汤,进入轮回,我可以让你在转世前见他一面。”

田星琪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轻笑。她那已经腐朽的手指,缓缓地指向自己的心口,说道:“他在这里……陪了我五百年……”

话音未落,她的魂魄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吹散,瞬间消散在空气中。然而,在她魂魄消散的瞬间,有一点执念灵光却如流星般划过,紧紧地包裹着她的残魂和心口的护心镜,一同坠入了忘川河。

而这一点执念灵光,正是今生克清瑶没有魂飞魄散的因果。

“.唔~...”沃玛无法言语,只是手指指向克清瑶的胸口。

克岸的心和灵魂同时在震颤。

这位铁血将军的指节死死扣住,青筋暴起如虬龙盘踞。他看见沃玛——不,是那个叫周宜兴的少年——胸口炸开的血洞里,金红色的神血如泉喷涌,而自己的女儿竟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用双手去堵那致命的伤口。

“这傻丫头……我怎么...”

他的思绪猛然被拉回十几年前,克清瑶五岁时在练武场跌倒,膝盖磕破流血,却倔强地自己按住伤口,仰着小脸对他说:“爹爹,我不哭。”那时的眼神,与此刻她死死压住沃玛心口的模样,竟分毫不差。

旁边的巴相宇的手臂无声低垂。

这位比奇战将征战多年,见过无数壮士断腕、死战不退的场面,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毅力——那少年沃玛的魂魄明明已在崩散的边缘,却仍挣扎着抬起血肉模糊的手,去擦克清瑶脸上的泪。

“好小子……”君王旁边的烈九,喉咙滚动了一下,克岸看向了大哥烈九。

烈九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边境帝王谷,那些单枪匹马杀穿恶魔阵营,最终力竭而亡的年轻草原将士们。当年他亲手为那些英雄城兄弟合上不瞑目的双眼。

而现在,那双眼睛正在沃玛染血的脸上,重新亮起倔强的光。

克岸看见了烈九的眼神。

两位生死弟兄目光相触的刹那,克岸如遭雷击。烈九眼中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敬意?

“大哥?”克岸嘶声问。

烈九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将他的那枚黄金虎符按在了心口——那是比奇军中最高的认可,唯有死战不退的真勇士,才配得上这样的无声礼赞。

克清瑶的指尖在沃玛心口颤抖。

她的衣服前襟已被鲜血浸透,可掌心下的心跳却越来越弱。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忘川河底,抱着周宜兴冰冷的护心镜,用魂血一遍遍描摹他背上的月牙疤……

“这次……换我……护着你……”沃玛突然暴起一丝气力,染血的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在地上写出这几个字。

他没有眼珠的眼眶里,魔气已散!唯余一片澄澈的黑,但是在克清瑶眼里,却像是五百年前那个在沙枣树下对她微笑的少年将军。

“唔~……唔~”他唇间溢出的血沫里,竟真的带着沙枣花的香气,接着用染血的手指继续写道:“我其实……几天前.....就回来了……还有两刀,来吧!”

克清瑶泪水打湿的双眼看着歪歪斜斜的字迹,突然明白了这几天来,突然变化的沃玛,“我怎么这么傻,还以为....原来真是你回来了?我怎么这么傻呀!”她的话语让沃玛挺过了第四十八刀......

第四十九刀:万灵跪叩黄泉路,碎骨成阶迎卿归

玄霄子的道袍已被汗水浸透,指尖凝聚的道术之刃如同实质,泛着刺目的金光。

定魂珠悬浮在沃玛眉心上方,光芒已黯淡如风中残烛。四十八刀过后,沃玛的恶魔之魂几乎被剥离殆尽,只剩最后一丝缠绕在心间的紫黑色根须。

最后一刀。玄霄子的声音沙哑如裂帛,指尖的金光骤然暴涨,心脉剥离!

嗤——!!!

一道贯穿天地的撕裂声在所有人神魂深处炸响!沃玛的身体猛地弹起三尺高,又重重砸在寒玉床上!七窍中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诡异的紫黑色符文,那是魔魂最后的挣扎!

八千五百四十九次切割如天河倾泻,沃玛的神魂涣散。他的右手却突然抬起,五指痉挛着抓向虚空,仿佛要握住什么——

当最后第四十九道金刃一下又一下,刺入沃玛心口时,整座静思堂轰然震颤!玄霄子须发尽染金血,嘶声裂空:“抽魂——!”

已经没有任何感觉的沃玛却是记忆着,在时光维度中看到那一幕——四百九十九年绝望跪求的场面。

忘川血河畔,田星琪的魂体已薄如蝉翼。腐骨手指仍抠着河岸淤泥,用尽最后力气向前爬行——前方轮回台刻下周宜兴三个字的微光,是她挣扎五百年的执念。

鬼差高举着鞭子,满脸狰狞,正欲狠狠地抽打下去,他的手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中,其实是他真的不忍心在抽打下去,过了今日,这个魂魄就要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与此同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整条黄泉路上,密密麻麻地跪满了身影!这些身影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但无一例外,都低着头,浑身颤抖着。

牛头马面早已卸下身上的重甲,双膝跪地,不停地叩头,额头与地面撞击发出“砰砰”的声响。无常手中的锁链也仿佛失去了力量一般,软绵绵地垂落在地。

那刀山火海之中,爬出了十万游魂!它们的身体残破不堪,有的只剩下了半截身子,有的则是全身焦黑,散发着阵阵恶臭。这些游魂用它们那早已腐烂的手和枯骨,重重地拍击着地面,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嚎。

这哀嚎声汇聚在一起,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在黄泉路上回荡着。

“求冥君开恩——!!”这一声声哀嚎,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哭诉。

黑无常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盏引魂灯。那引魂灯的灯芯,正跳动着微弱的火焰,而这火焰,竟然是由田星琪五百年间滴落的血泪所点燃!

“君上……这痴魂……熬干了啊!”黑无常的声音带着哭腔,让人闻之落泪。

白无常则高举着一面护心镜的拓本,那镜面之上,一道月牙形的疤痕灼灼如生,仿佛在诉说着田星琪的无尽苦难。

“您看!真的有人在人间……等她回家啊!”白无常的声音在黄泉路上回荡着,带着一丝绝望和哀求。

在那无尽的黑暗中,万魂的哭求声此起彼伏,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哀嚎。就在这片嘈杂的喧嚣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那是冥君,他的出现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光,虽然微弱却异常引人注目。

冥君的身影被一层淡淡的光芒所笼罩,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真实面容。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那盏灯芯,灯芯上的血泪仿佛感受到了他的触摸,微微颤抖着。

随着冥君的动作,四百九十九年的刻骨画面如潮水般汹涌而入。那是一个腐骨少女的身影,她在忘川河底艰难地刻字,每一笔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的指骨已经磨成了齑粉,但她依然不停地刻着,仿佛那些字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

画面一转,焦魂跪刃在忘川河畔,三百年的时光在他的膝盖下流逝。他的膝盖白骨洞穿,鲜血染红了忘川河,但他的身体却始终没有倒下。

盲眼抚石望乡,血泪浸透冥土。那少女的血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渗入冥土之中,仿佛在诉说着她无尽的痛苦和思念。

最后,一滴玄冥泪从冥君的眼角滑落,坠入血河之中。刹那间,千里忘川骤然凝结成冰霜,整个世界都被一层冰冷的寒气所笼罩。

冥君的叹息声如同天地同悲,在这片寂静的世界中回荡。他的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和无奈,“让她……去吧。”他缓缓说道,“天道也不可能让这样的烈女消失在这个世界……”

田星琪残魂跌入轮回井的刹那,忽然回眸一笑——那笑容甜蜜如少女初逢,腐烂唇瓣无声开合:“宜兴…我来了…等我回家。”

“唔~唔~”沃玛拼尽了最后一丝,忍受煎熬的神只之力,手臂摸向克清瑶的脸颊:“我....回”,气若游丝的两个字刚出口,那只手便如断线木偶般垂落。寒玉床上传来的一声轻响,像团棉花一样瘫软的沃玛——心跳停止了。

沃玛!!!

克清瑶的尖叫声撕裂了静思堂的死寂,她的世界在沃玛心跳停止的瞬间轰然崩塌。她扑向寒玉床上,颤抖的指尖触到爱人冰冷的面容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住。

不...这不是真的...她喃喃自语,泪水在寒玉床上砸出细小的冰花,你说过...要堂堂正正娶我的...

玄霄子瞳孔骤缩。他看见克清瑶染血的手指正缓缓移向掉落的八荒剑,剑锋反射的寒光映在她决绝的眸子里——那是殉情者的眼神。

困魔咒!定!

天尊法印瞬息结成,耀目金光化作三十六道符箓锁链,将克清瑶周身三尺空间彻底封禁。这是足以禁锢千年大妖的顶级术法,连空气都为之凝固。

然而——咔、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让所有人毛骨悚然。克清瑶心口那道月牙胎记突然迸发出刺目血光,五百年前刻在忘川河底的周宜兴三字竟在现世显形!玄霄子的金符锁链在这血色文字前寸寸崩断,化作漫天光雨。

这是...?困魔咒居然失效了!东溪夫人捂住嘴倒退两步。

那些飘散的金光中,隐约可见无数画面闪烁——忘川河底森森白骨刻字的执念、地狱烈火中魂血书写的坚持、轮回路上千万次回眸的等待...

爱之极致,可破万法。这是天尊秘术上,打了问号的神谕,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就是爱之极致!玄霄子声音发颤,这位见惯生死的人族天尊此刻竟红了眼眶。

他眼睁睁看着克清瑶周身燃起血色光焰,那不是法力,而是五百世轮回淬炼出的最纯粹的情念!

“玉露!它不是可以起死回生吗?克清瑶染血的手指穿透金光屏障,指尖触碰玉瓶的刹那,琉璃瓶身竟在情念之火中无声消融。那滴七彩仙泉悬浮于空,流光溢彩,似星辰坠入凡尘。

她颤抖着捧起那滴神物,泪水滚落,与仙泉交融,泛起细碎的光晕。

沃玛……她轻唤他的名字,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她俯下身,指尖轻抚他苍白的唇,小心翼翼地将那滴玉露含入自己口中。仙泉入唇的瞬间,清甜中带着微微的苦涩,如同她此刻的心——既盼他归来,又惧这不过是最后的奢望。

她低头,唇轻轻贴上他的无色的嘴唇,将玉露缓缓渡入。

她的动作极轻,极柔,仿佛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唇瓣相触的刹那,她的眼泪无声滑落,滴在他的脸颊上,与仙泉的光华一同渗入他的唇缝。

喝下去……她哽咽着,额头抵着他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求你……别丢下我……

她的唇仍贴着他的,不肯移开,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也分给他一半。她的指尖紧紧攥着他的衣襟,骨节泛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静思堂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玉露的光华渐渐在沃玛唇间流转,沿着他的唇角微微溢出,又被克清瑶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抹去。她的眼泪混着仙泉的光,在他的心口晕开,化作一朵并蒂莲的纹路,莹莹生辉。

你说过……她的声音低哑,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期盼,要听我唱百年、千年、万年的歌……回来啊!她又抬起头大喊:“神明啊,你看见了吗?求您带他回来,我愿付出任何代价,求您带他回来!!!”

然后她的唇仍贴着他的,不肯离开,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的执念、她的爱、她的五百年等待,全都刻进他的魂魄里。

现在……她闭着眼,泪水滚烫,该你兑现承诺了……

烈九凝视着这一幕,坚毅的面容动容。他想起当年云裳和周兰芝,那时以为他和她们的爱情算是震天撼地。如今亲眼见证这跨越五百年的执着爱情,他已是两眼含泪。

田信君王负手而立,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作为一国之君,他向来以社稷为重,此刻却不禁为这对恋人的执着所震撼。他想起了宫中那些为政治联姻而结合的皇族,与眼前这份纯粹炽烈的情感相比,显得如此苍白。

好男人玄霄子维持着群体疗伤术,恢复了沃玛那一双眼睛,他要留给沃玛少年一个完整的身体或者——下葬的完好肉身,素来平静的眼眸也泛起涟漪,他想起雪域巅峰那个总是爱笑的少女秋雅!

东溪夫人挥舞着治愈术治疗沃玛破碎的身躯,泪水无声滑落。作为母亲,她心疼女儿承受的苦楚;作为过来人,她又为这份至死不渝的爱情深深感动。她想起自己与克岸将军年轻时的誓言,此刻终于理解了女儿的选择。

巴相宇将军站在一旁,这位铁血战将的眼中罕见地流露出柔软。他望着寒玉床上生死相依的恋人,想起了自己与敖巧智跨越种族的爱情。当年他为求娶龙族公主,没有给她说过,他曾在无妄海边跪了三天三夜。此刻见沃玛为爱承受剥离魔魂之痛,克清瑶以命相搏,不禁心有戚戚焉。

他悄悄握紧了腰间的龙纹玉佩——那是敖巧智给他的定情信物。指腹摩挲着温润的玉面,巴相宇在心中暗道:巧智说得对,情之一字,确实能让人舍生忘死。这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军,此刻却为眼前这份执着红了眼眶。

沙风将军站在角落,这位铁血汉子此刻却红了眼眶。他想起璃月常说的只羡鸳鸯不羡仙,往日只当是玩笑,今日方知其中真意。

静思堂内,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那滴承载着五百年执念的玉露,是否能创造超越生死的奇迹?

这一刻,在场众人心中都升起同一个念头:原来这世间,真有可以穿越时空、超越一切的爱情。

但是沃玛此时,却是没有任何呼吸和心跳,他的魂魄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且看下回,沃玛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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