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的胳膊已经黑得发亮。
蚀魂印像条毒蛇，顺着血管往心口爬。
凤瑶用凤凰真火在他臂弯处烙下道火痕。
金色的火焰与黑色印记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
暂时拦住了蔓延的势头，却也疼得林萧额头青筋暴起。
“这样不是办法。”叶柔撕下衣角。
蘸着诺雪火烤后的石屑，在林萧胳膊上画出道简易的符文。
“这是天枢阁的‘镇邪符’，能撑一时，但需要灵力维持。”
她的指尖刚离开符痕，符文就泛起淡淡的绿光。
与蚀魂印的黑气纠缠在一起，像两条互噬的蛇。
诺雪把噬魂法杖递到林萧空着的左手里。
“握住它，杖里的残魂能帮你挡些邪念。”
法杖刚触到林萧的掌心，杖顶的骷髅头就剧烈颤抖。
眼窝中的鬼火忽明忽暗，像是在与某种力量对抗。
四人再次动身时，黑雾已经浓得化不开。
连镇渊剑的金光都只能照亮身前两步远。
脚下的石面越来越滑，不知何时蒙上了层暗红色的粘液。
踩上去能听到“拉丝”的声响，像是踩在某种生物的黏膜上。
“小心脚下。”凤瑶的凤凰真火在指尖凝成束。
照亮了前方的石缝——那里嵌着半具白骨。
指骨深深抠进石缝，像是死前正拼命抓着什么。
骨头上的黑斑与林萧胳膊上的蚀魂印如出一辙。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前方突然传来“咚、咚”的闷响。
像是有人在用巨锤砸石头。
黑雾随着声响有节奏地起伏，连空气都在震颤。
林萧手中的噬魂法杖突然变得滚烫，骷髅头的牙齿咯咯作响。
像是在示警。
“是阵灵。”叶柔的声音压得极低。
她示意众人躲到根粗壮的石柱后。
“它追来了，而且……好像变强了。”
黑雾中渐渐浮现出个模糊的轮廓。
比之前在第二处路标见到的更高大。
骨斧上的暗红污渍变得粘稠，斧刃处甚至能看到跳动的黑火。
它每走一步，地面就下陷半寸。
石屑混着暗红色的粘液飞溅，留下串串冒着白烟的脚印。
“它在吸收雾里的邪气。”诺雪盯着阵灵身上缭绕的黑雾。
“刚才被林萧劈开的伤口不见了，反而更凝实了。”
阵灵似乎还没发现他们。
只是机械地挥舞着骨斧，砸向沿途的石柱。
每砸断一根，黑雾就会暴涨几分。
石缝中钻出的魂体也更多，密密麻麻地涌向阵灵。
被它身上的黑火吞噬，化作壮大自身的养料。
“不能让它毁了石柱！”凤瑶急道。
“这些石柱是困魂阵的阵基，毁多了阵法会彻底失控。”
“我们永远别想出不去！”
林萧握紧镇渊剑，左臂的蚀魂印因情绪波动而灼痛。
“我去引开它，你们趁机往前冲，找到第三处‘魂’字柱。”
“不行！”三人异口同声地反对。
叶柔指着他的胳膊，“你现在连剑都快握不稳，怎么引开？”
诺雪则往他手里塞了块焦黑的石头：
“这是‘燃魂石’，能爆发出和炼狱之火相似的气息。”
“扔远些或许能引开它。”
林萧接过燃魂石，指尖传来灼热的温度。
他刚想说话，阵灵突然停下动作。
骨斧猛地指向他们藏身的石柱，发出“桀桀”的怪笑：
“藏……不住的……”
黑雾瞬间涌来，像只巨大的手掌拍向石柱。
林萧拽着三人往侧面翻滚，堪堪躲过这一击。
刚才藏身的石柱已被砸得粉碎。
碎石混着魂体的黑丝飞溅，擦过凤瑶的肩头。
留下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处立刻蒙上层黑气。
“凤瑶！”林萧想冲过去，却被阵灵的骨斧拦住去路。
金光与斧刃碰撞，他只觉得胸口一闷，喷出口血来。
溅在胳膊的蚀魂印上，黑色印记竟顺着血迹往心口窜了半寸。
“用燃魂石！”叶柔大喊着，召出骷髅兵缠住阵灵的腿。
亡灵刚靠近就被黑火点燃，化作火球滚落。
却为林萧争取了瞬间的空隙。
林萧将燃魂石奋力掷向右侧的岔路。
同时将镇渊剑的金光全部灌注到剑身。
朝着相反方向冲去：“往左边跑！我引开它！”
燃魂石在雾中炸开，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阵灵果然被吸引，嘶吼着追向红光。
林萧趁机往左侧狂奔，左臂的疼痛让他视线模糊。
只能凭着噬魂法杖的指引辨别方向。
杖顶的鬼火正朝着某个方向微弱地跳动，那是镇魂珠的方向。
跑了不知多久，身后的嘶吼声渐渐远去。
林萧才扶着石柱喘息。
他刚想回头找同伴，就听到噬魂法杖发出急促的震颤。
杖顶的鬼火指向他头顶的石缝。
抬头望去，石缝中倒挂着无数具干尸。
全都保持着伸手抓挠的姿势，干瘪的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而最中间那具干尸的脖颈上，挂着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
正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将周围的黑雾逼退寸许。
“镇魂珠！”林萧心中一喜。
刚想伸手去够，干尸突然睁开眼。
眼眶中没有泪珠，只有两团跳动的黑气。
它们同时张开嘴，喷出无数黑丝，像张网般罩向林萧。
林萧挥剑斩断黑丝，却发现断口处又冒出新的丝缕。
越斩越多。
他忽然想起叶柔说的话，镇魂珠在阵眼。
这里离阵眼还有段距离，这些干尸显然是守护珠子的幻象。
“假的……”林萧咬紧牙关。
忍着蚀魂印的剧痛，将灵力全部涌入镇渊剑。
金光暴涨，他纵身跃起，穿过黑丝组成的网。
指尖终于触到了镇魂珠。
珠子入手冰凉，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将周围的黑雾驱散大半。
那些干尸在白光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黑灰飘落。
林萧握着珠子，只觉得股清凉的力量顺着手臂蔓延。
左臂的蚀魂印竟消退了些许，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林萧！”
听到同伴的呼喊，林萧转身望去。
只见叶柔扶着受伤的凤瑶，诺雪举着法杖断后。
正朝着他跑来。
三人身上都带着伤，凤瑶的肩头缠着染血的布条。
叶柔的头发被烧掉了大半，诺雪的法杖上布满裂痕。
显然经历了场恶战。
“你们没事吧？”林萧迎上去。
将镇魂珠的白光分了些给凤瑶。
白光触到她肩头的黑气，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
黑气迅速消散，伤口露出粉嫩的新肉。
“阵灵被我们引到死胡同了。”叶柔喘着气。
“但它撞碎了那里的石柱，黑雾变得更浓。”
“魂体也越来越多。”她指着林萧手中的镇魂珠，“这就是……”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颤。
远处传来阵灵愤怒的咆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
黑雾像潮水般涌来，刚才被白光驱散的区域瞬间被重新填满。
连镇魂珠的光芒都变得黯淡。
“它挣脱了！”诺雪的法杖剧烈震颤。
“而且……不止一个！”
黑雾中浮现出三个巨大的轮廓。
都拿着骨斧，只是高矮不同。
显然是阵灵吸收了更多邪气，分化出了分身。
它们同时发出嘶吼，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
骨斧带起的劲风将石笋都削断了半截。
“用镇魂珠！”凤瑶指着林萧手中的珠子。
“它能压制邪物，或许能破阵！”
林萧将珠子举过头顶，全力催动灵力。
白光在他周身凝成个光球，将三人护在其中。
阵灵的骨斧砸在光球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光球剧烈晃动，却没有破碎。
“往阵眼走！”林萧顶着光球往前挪动。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镇魂珠的光芒在阵灵的攻击下越来越弱。
他能感觉到珠子正在快速消耗能量。
阵灵似乎意识到他们的意图，攻击变得更加疯狂。
其中一个分身猛地将骨斧掷向光球。
林萧举剑去挡，却被巨大的力道震得后退。
光球出现道裂纹，黑雾立刻顺着裂纹钻进来，缠上诺雪的脚踝。
“诺雪！”叶柔迅速用镇邪符拍向黑雾。
符纸在接触的瞬间燃烧，将黑雾逼退。
“坚持住！快到阵眼了！”
前方的黑雾中隐约出现个圆形的石台。
正是地图上标注的阵眼。
石台上刻着复杂的符文，中央有个凹槽。
形状与镇魂珠完美契合。
“把珠子放进去！”凤瑶指着凹槽，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林萧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镇魂珠朝着凹槽掷去。
珠子在空中划过道白光，精准地落入凹槽。
石台瞬间爆发出万丈光芒，符文像活过来般流转。
将整个困魂阵照得如同白昼。
阵灵的分身在白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身体迅速消融，化作无数黑丝被符文吸收。
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露出石林原本的模样。
那些狰狞的石笋其实是灰白色的，上面刻着镇压邪物的符文。
只是被黑雾掩盖了而已。
光芒散去时，四人瘫坐在阵眼的石台上。
大口喘着气。
林萧左臂的蚀魂印已经消退到肘部。
虽然还有些发黑，却不再疼痛。
凤瑶肩头的伤口结了层浅痂。
叶柔和诺雪也只是脱力，没有大碍。
镇魂珠嵌在凹槽中，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将周围的邪气彻底净化。
林萧看着珠子，突然发现上面刻着行细小的字：
“七器聚，需以魂养，然，魂亦可化灵。”
“这是什么意思？”凤瑶凑过来看，眉头微蹙。
“之前在天龙头盔那里也看到过类似的话。”
叶柔抚摸着石台上的符文，若有所思。
“天枢阁的人好像早就知道，集齐七器需要代价。”
“但他们留了后路……‘魂亦可化灵’。”
“或许是说，不一定非要牺牲性命，能用灵力替代？”
诺雪的噬魂法杖轻轻碰了碰镇魂珠。
杖顶的鬼火与珠子的白光交融，发出温暖的光晕。
“法杖说，前面还有路，通往……古龙的巢穴。”
林萧站起身，望向石林尽头的峡谷。
那里的雾气已经散尽，露出条蜿蜒的石阶。
顺着崖壁往下延伸，通往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是断魂渊的最深处，天龙头盔的所在。
他捡起地上的镇渊剑，剑身的金光与镇魂珠的白光交相辉映。
“休息一晚，”林萧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
“明天，去取天龙头盔。”
夕阳透过石林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四人靠在石台上，看着远处盘旋的飞鸟。
第一次在这绝地中感受到了平静。
他们不知道前路还有多少危险。
但握着彼此的手，感受着身边同伴的气息。
就觉得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任何挑战。
夜色降临时，他们在阵眼旁燃起篝火。
镇魂珠的光芒为他们抵御着最后的寒气。
林萧擦拭着镇渊剑，凤瑶在处理伤口。
叶柔和诺雪则在研究石台上的符文，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火光跳跃，映着四张年轻却写满坚毅的脸。
断魂渊的深处，似乎有龙吟般的声响传来。
遥远而古老，像是在迎接即将到来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