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比我更早的守火人。”阿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南岭上空的阴霾。
罗淑英的她向前一步,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阿朵圣女宅心仁厚,令人敬佩。不过,口述历史难免失真,为了避免以讹传讹,我建议成立一个‘正言阁’,专门负责搜集整理南岭的口述历史,编纂成《南岭纪言》,流传后世。”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顾一白所在的竹屋一眼,继续说道:“当然,为了保证《南岭纪言》的权威性,我们还需要一位德高望重之人来主持这项工作。如果顾先生能够亲临指导,那就再好不过了。”
阿朵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着罗淑英。
“你是想借顾一白的名义,制定新的规矩,然后再用这些规矩来束缚所有人。”
“我拒绝。”阿朵的声音斩钉截铁,“从今日起,南岭不立典、不设阁、不封圣。”
她举起手中的焦木,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块木头,承载着陈哑子前辈二十年的坚守,也承载着我们南岭人的声音。”
“现在,让它烧回去,带着我们的声音。”
阿朵走到火塘边,将那块焦木缓缓投入火中。
火焰瞬间腾起,冲天而起。
令人震惊的是,火焰之中,竟然传出了模糊的人声合唱。
那声音低沉、嘶哑、悲凉,仿佛无数亡魂在低声吟唱。
那是被大蛊师焚烧的口述史,那是被掩埋的历史,那是被扼杀的声音。
它们没有消失,它们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被重新点燃的那一天。
远处的竹屋里,顾一白正悠闲地品着茶。
一只飞鸢落在了窗台上,带来了一封简短的信。
看完信上的内容,顾一白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师父教我炼器,你教我做人。”他喃喃自语道。
他从怀中取出一面青铜小镜,镜背上刻着“不求人”三个字。
镜面光滑如水,却映不出顾一白的容颜,只浮现出南岭火塘的影像。
他注视着镜中的火焰,
他挥了挥衣袖,将桌上的油灯打翻在地。
火焰瞬间蔓延开来,吞噬了整封未写完的信。
他终究没有出手。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器,不需要匠人一直握在手里。
葛兰奉命巡查南岭边界。
自从阿朵宣布南岭不设防之后,边界巡逻的任务就变得更加重要。
她知道,一定会有一些不甘心的人,想要破坏南岭的平静。
她在密林中穿梭,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突然,她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传来的方向。
透过茂密的树叶,她看到了一幕让她震惊的画面——罗淑英正站在一棵大树下,和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低声交谈着。
罗淑英的声音很低,但葛兰还是听清楚了几个关键词:“鼓语……孩童……名单……”
葛兰的心猛地一沉。她意识到,罗淑英背叛了南岭。
她悄悄地退后几步,想要离开这里,将这个消息告诉阿朵。
“站住!”罗淑英突然转过身,目光阴冷地盯着葛兰,“你都听到了?”
葛兰脸色苍白,拔腿就跑。
“哼,跑得了吗?”罗淑英冷笑一声,从袖中射出一枚细小的银针。
葛兰只觉得肩头一麻,身体顿时失去了力气。
她知道,自己中了迷魂钉。
她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保持了一丝清醒。
她拼命地向前跑着,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密林深处。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突然,她脚下一空,身体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扭曲。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她看到了一间破旧的柴房。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进了柴房。
柴房里很暗,很潮湿,散发着一股霉味。
她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想要让自己保持清醒。
突然,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她努力地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是村里的哑巴,陈哑子。
陈哑子默默地走到葛兰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扶起了她。
葛兰看着陈哑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陈哑子将葛兰扶到一张破旧的木床上,然后转身离开了柴房。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了回来。
他用手势示意葛兰喝药。
葛兰知道,这一定是陈哑子自己配的解药。
她毫不犹豫地端起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药很苦,很涩,但她却觉得无比甘甜。
喝完药后,葛兰感觉身体舒服多了。她的意识也渐渐恢复了清醒。
“谢谢你,陈叔。”葛兰虚弱地说。
陈哑子摇了摇头,用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葛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她必须尽快恢复体力,将罗淑英的阴谋告诉阿朵。
但她也知道,罗淑英的势力很大,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对抗她。
她需要帮助。
她需要找到更多的人,和她一起对抗罗淑英。
她想到了那些参与鼓语训练的孩子。
他们是南岭的未来,他们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她相信,只要他们团结起来,一定能够战胜罗淑英。
她必须保护他们,保护南岭的未来。
想到这里,葛兰猛地睁开眼睛,她看向陈哑子,用坚定的语气说道:“陈叔,我们要走了……”
葛兰的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陈哑子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决绝。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没过多久,便拖来了一辆破旧的木板车。
葛兰在陈哑子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上了木板车。
南岭的夜,寒意甚浓,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狠狠地拍打在她的脸上。
她顾不得这些,只是紧紧地抓着车沿,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
为了保护鼓语系统,阿朵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转移火脉主塘。
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更需要极高的技术水平。
但阿朵没有丝毫犹豫,她带领着众人,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
挖掘古河道,引地下水冷却旧塘,再于山谷隐蔽处重筑新火池……每一项工作都充满了挑战,但南岭的村民们没有退缩,他们齐心协力,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
夜幕降临,新的火池终于完工了。
这是一个位于山谷深处的隐蔽水池,四周环绕着高耸的石壁,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可以进入。
阿朵独自一人走到池心,深吸一口气,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一滴鲜血,缓缓滴落。
刹那间,整片水域泛起金色的纹路,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鸡形虚影,在金光中缓缓浮现。
它展开双翅,引颈长鸣,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金纹水面缓缓退去,巨鸡虚影消散无痕。众人屏息……
金纹水面缓缓退去,巨鸡虚影消散无痕。
众人屏息,唯恐惊扰神迹余韵。
阿朵从池心走出,手腕伤口已凝,未包扎,任血珠滴落沿路石阶。
这画面,怎么说呢,就像一幅用血与光绘就的古老祭祀图,庄严得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陈哑子默默跟在她身后,那佝偻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沉默。
他手里的烧火棍,与其说是工具,不如说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拄着它,才能勉强支撑着他那饱经风霜的躯体。
只见他用烧火棍在湿泥地上划出几个歪斜符号——是某种古苗文,我猜,这老头子肯定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血归源,火不熄。”
韩十三蹲下辨认良久,他那只独眼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锐利,仿佛能穿透泥土,直达地心。
“这不是文字……是火脉图的一部分。”他指向山谷北壁岩层,“那里的热流走向,和这符号走势完全一致。”
我不得不佩服这些个老家伙,脑子里装的东西真多。
你说这火脉图,藏得这么深,要不是陈哑子这一手,谁能想到这几个鬼画符一样的符号,竟然是关键?
当夜,阿朵取出疯婆婆曾坐过的铜锣,置于新火池畔。
那铜锣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表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却依旧散发着一种古朴的光泽。
她请陈哑子以焦木为笔,在锣面轻敲刻写。
每一下都极慢,仿佛怕惊醒沉睡的地火。
说实话,我当时看着都有点替他着急,恨不得自己上去帮他刻。
但我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得慢慢来。
随着刻痕加深,锣面竟泛起微光,映出断续影像:三百年前,南岭先民围火而歌,每人一句不同话语,汇成一片嘈杂却温暖的声浪。
那画面,就像是尘封的历史被重新打开,让人仿佛置身于那个遥远的时代。
秦九娘伸手触锣,她那双失明的眼睛里,似乎也闪过一丝光芒。
颤声道:“这是‘众言祭’……只有当所有人敢说不一样的话时,火才会认主。”
众言祭?
这名字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敢说不一样的话,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多少人,为了迎合别人,而选择了沉默?
又有多少人,因为害怕被孤立,而不敢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哎,人呐,活得真累。
葛兰带伤归来,告知罗淑英勾结黑袍使者之事。
这消息一出,顿时在人群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罗淑英竟然和黑袍使者勾结?”
“这怎么可能?她可是地师长老啊!”
“难道她一直都在欺骗我们?”
众人议论纷纷,都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毕竟,罗淑英在南岭的地位一直很高,深受村民们的尊敬和信任。
谁能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