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火焰融入心口,顾一白只觉一股暖流瞬间贯通全身,原本滞涩的经脉仿佛被彻底打通,每一个毛孔都贪婪地呼吸着。
他低头,看着胸前那枚栩栩如生的蝶形印记,幽蓝色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活物一般。
铁婆婆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枚印记,忽然,她猛地抡起手中的铁锤,狠狠地砸向地面上的一块玄铁。
“铛!”
火星四溅,铁母洞内回荡着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铁婆婆浑厚的声音盖过了雨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不是什么赏赐……这是召回令!‘持律者’不是人选火,是火选人!”
她颤巍巍地从一旁的工具台上取下一本书籍,那书籍的封皮竟然是用人皮缝制而成,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铁婆婆小心翼翼地翻开《锻心录》,第一页赫然绘制着七具跪拜的枯骨,每一具枯骨的胸口都有一枚与顾一白胸前一模一样的蝶形印记,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而最后一格,却是一片空白,只有一滩还未干涸的血迹——那血迹的形状,赫然是顾一白的脸!
“你爹没告诉你真相,因为一旦知道,你就回不了头了。”铁婆婆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无尽的寒意。
与此同时,铁母洞外,柳七背着父亲柳三更僵硬的尸体,默默地站在雨中。
他将柳三更的遗体轻轻地放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个满是泥土的香炉底座。
那是他从乱葬岗最深处挖出来的,原本插着三炷黑色香烛的香炉。
柳七用手指仔细地擦拭着香炉底座,赫然发现内壁刻满了细密的符文,那些符文扭曲怪异,仔细看去,竟然是律钉铭文的变体。
他用手语飞快地比划着,向站在一旁的阿朵解释:“香不是祭鬼……是喂虫。”
阿朵沉默地走到香炉底座旁,将手中的原始真蛊缓缓地靠近那些符文。
刹那间,原始真蛊剧烈地颤动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香炉底座中涌出,与原始真蛊相互呼应。
阿朵的瞳孔骤然紧缩,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诡异的幻象:无数红绳缠绕的孩童被活生生地埋入地底,他们的胸腔被残忍地剖开,从中钻出无数条蜈蚣状的根须,那些根须如同活物一般,贪婪地蠕动着,疯狂地缠绕向地心的某件东西。
阿朵猛然惊醒,她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活祭不是为了反噬火脉……是为了养‘律根’!”她声音颤抖,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铁母洞内,顾一白在铁婆婆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尝试激活烬核。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掌,鲜红的血液滴落在乌黑的铁胚之上。
刹那间,他胸前的蝶形印记骤然变得滚烫无比,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印记中涌出,竟然自行引动地火上涌。
“别让火吞了神志!”铁婆婆厉声提醒道,她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震得顾一白头皮发麻,“锻匠之火要靠‘三问心’稳住——你是谁?你为何打铁?你要铸什么?”
顾一白紧闭双眼,努力平复着自己激荡的心情,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父亲顾承焰的身影,浮现出那些被律条压迫的无辜之人。
他低声呢喃道:“我是顾家第八代……我不接刑,我要改律。”
话音落,乌黑的烬核轰然亮起,一道虚影缓缓地浮现在顾一白的面前。
那是一个少年,面容坚毅,他手持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正是烬律刀。
少年怒吼着,将刀尖狠狠地插入一棵巨大的青铜树之中。
“从此以后,律由人定,不由神栽!”
夜幕降临,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
吴龙残破的尸体被毒宗的人秘密地运往南岭腹地,他们试图用一种名为“万蛊心灯”的残油,为吴龙续命。
然而,当他们行至一片荒凉的乱葬岗时,突然遭到了埋伏。
柳七如同鬼魅一般从地下钻出,他身手敏捷,如同猎豹一般扑向毒宗的队伍,手中紧握着一把锋利的骨匕。
那把骨匕是父亲柳三更留给他的遗物,是用乱葬岗中最古老的尸骨磨制而成,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柳七的目标非常明确,他没有理会那些毒宗弟子,而是直接冲向了队伍中央的一辆马车,用手中的骨匕狠狠地割断了连接着马车的传讯蛊线。
紧接着,他将一枚刻有“庚戌代祭”的泥牌塞进了吴龙的怀中。
他虽然不能说话,却在泥牌的背面用指甲深深地刻下了三个字:“八非终”。
当毒宗长老惊觉不对,想要阻止柳七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四周的坟土开始剧烈地龟裂,仿佛整片乱葬岗都在缓缓地苏醒。
黑暗中,柳七的身影消失在无尽的坟堆之中,只留下毒宗长老惊恐的嘶吼声在雨夜中回荡。
顾一白站在铁母洞的熔炉前,手中紧紧地握着那本以人皮缝制的《锻心录》,眼神坚定。
他依《锻心录》所载,开始在熔炉前重布“九锻阵”。
顾一白深吸一口气,将《锻心录》翻到“九锻阵”一页,指尖拂过那些古老而神秘的纹路。
十二枚锈迹斑斑的律钉残片,带着岁月的沉淀,被他小心翼翼地安置在熔炉四周,隐隐组成一个玄奥的法阵。
“啾!”怒哥兴奋地鸣叫一声,金色的火焰自它周身腾起,化作十二道灵动的火蛇,精准地注入每一枚律钉残片之中。
顿时,整个铁母洞都亮了起来,仿佛白昼降临。
阿朵神色肃穆,操控着那滴悬浮在空中的原始真蛊。
莹绿色的光芒如同呼吸般忽明忽暗,丝丝缕缕的蛊气飘散而出,与金色的火焰交织在一起,调和着阴阳二气。
熔炉内的烬核,在两种力量的催动下,开始缓缓旋转,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器物雏形。
顾一白紧盯着那雏形,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心中充满了期待。
就在这时,他胸前的蝶印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要将他的胸膛撕裂一般。
一股强大而陌生的意志,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神识。
眼前的景象瞬间崩塌,顾一白痛苦地捂住脑袋,竭力想要摆脱那股外来的意志。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他被迫接受着一段陌生的记忆。
清源村祠堂内,大蛊师赤裸着精壮的上身,胸前那枚黯淡无光的蝶印,渗出颗颗猩红的血珠。
他双手结成一个古怪的法印,口中低声吟诵着一段晦涩难懂的咒语:“第七代未死,第八代岂能独燃?”
紧接着,画面一转,顾一白看到一个年轻的大蛊师,跪在父亲顾承焰的面前。
顾承焰神情肃穆,亲手将一枚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蝶印,烙印在了他的胸口,声音嘶哑而沉重:“你替我守三年……我就回来换你。”
原来,大蛊师也是这薪火的囚徒!
顾一白猛然惊醒,他痛苦地跪倒在地,胸前的蝶印疯狂地闪烁着,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知。
“一白,你怎么了?”阿朵立刻冲了过来,担忧地扶起顾一白。
顾一白一把抓住阿朵的手,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告诉我……这火,到底是谁点的?”
晨光未至,铁母洞中炉火通红。
顾一白盘坐烬核前,双目紧闭,眉头紧锁。
晨光未至,铁母洞中炉火通红。
顾一白盘坐在炽热的烬核之前,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像一只蛰伏在熔岩边的孤狼。
大蛊师幻想中那句“第七代未死,第八代岂能独燃”,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又一遍地炙烤着他的神经。
那不仅仅是一句誓言,更是一道诅咒,一道锁死他命运的枷锁。
“砰!”
一把锈迹斑斑的锻锤,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重重地砸在顾一白的脚边,惊醒了他混沌的思绪。
顾一白抬起头,看见铁婆婆那张饱经风霜,如同沟壑纵横的老脸,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钢铁般的坚毅和冷酷。
“这是你爷爷的锤。”铁婆婆的声音嘶哑低沉,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带着岁月的尘埃和无法磨灭的恨意,“他说过,打铁的人不怕火烫手,怕的是忘了哪一锤该落。”
顾一白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了那柄熟悉的锤柄。
冰冷,沉重,却又带着一丝滚烫的温度。
那是他爷爷,一个老铁匠,用一辈子的血汗和火焰,铸就的骄傲和信念。
锤柄入手,他胸前的蝶印猛地一震,一股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他仿佛看到了爷爷挥舞着铁锤,在火花四溅的炉火旁,一下又一下,千锤百炼,精益求精。
那不是普通的锻造,而是一种仪式,一种传承,一种用生命和灵魂,去对抗命运的决绝。
蝶印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与锤头之上,那残存的,微弱却坚韧的气息,产生了奇妙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