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室的合金地面还残留着能量灼烧的淡淡焦痕，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奇特的臭氧与某种更原始、更狂野的能量混合后的气味。叶宸瘫坐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滴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深色。
又一次失败。
他试图构建的能量屏障在最后一刻骤然扭曲，原本柔和的金色光晕被狰狞的暗影撕裂，能量结构崩溃的反噬力震得他手臂发麻，后颈的源核灼热地抗议着。
凌霜站在一旁，冷静地记录着数据，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能量输出稳定性比上次提升百分之七，但浊流污染系数也同步上升了三个点。你的意志在引导本源，但你的情绪——焦躁、不安，甚至是一丝隐藏的恐惧——都在为浊流提供养分。”
叶宸抹了把脸，有些泄气：“它就像一头野兽，我听得见它的咆哮，感觉得到它的力量，却抓不住缰绳。”
“因为你还不够了解你驾驭的究竟是什么，也不完全明白你融合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凌霜收起记录板，“光知道名字是不够的。今天，你需要真正认识一下它——混沌镇妖塔。”
她示意叶宸跟上，并未走向那些关押妖魔的收容区，而是乘坐电梯来到了基地一个他从未涉足的楼层。这里的走廊更加宽阔，墙壁是某种深沉的暗蓝色合金，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道厚重的能量闸门，门旁站着全副武装、气息凝重的守卫。这里的空气似乎都更加凝滞，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叶宸后颈的源核微微悸动，那不是攻击性的躁动，而是一种近乎…敬畏的共鸣。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扇巨大的、铭刻着无数复杂银色符文的合金大门前。凌霜进行了虹膜、指纹、能量波动三重验证，厚重的大门才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门后的景象。
那是一个极为广阔的空间，仿佛将整个山腹掏空。空间的中心，并非实物，而是一个庞大无比、精细至极的全息投影。
那是一座塔。
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古老的巨塔。它共分九层，塔身并非寻常材质，仿佛是由凝固的混沌星光与流淌的暗影共同铸就，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金色，表面布满着天然生成的、玄奥无比的纹路，那些纹路似乎在缓慢流转，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力量与法则。
塔尖部分却显得有些模糊，甚至能看到清晰的断裂痕迹，无数细碎的光点从断裂处逸散开来，象征着散落的碎片。而塔的基座下方，投影模拟出无尽深邃的黑暗，黑暗中仿佛有某种难以名状的巨大存在在翻滚、咆哮，试图冲击塔身，却被塔基散发出的磅礴能量死死镇压着。那黑暗，仅仅看上一眼，就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与冰寒。
“这就是混沌镇妖塔，”凌霜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罕见的肃穆，“并非它的实体——它的实体位于东海深处的某个次元裂隙之中，这只是一个基于能量共鸣和古老记录构建的投影。但即便只是投影，也已能窥其万一。”
叶宸屏住呼吸，被眼前的造物彻底震撼。他体内源核的悸动越来越明显，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熟悉感与渺小感同时涌上心头。他立刻明白，自己融合的那块碎片，就来自那断裂的塔尖！
“它…到底是什么？”叶宸的声音有些干涩。
“上古之初，天地混沌，清浊未分。后有大能者，辟清浊，定乾坤。然混沌之中，亦有极恶暗面，谓之‘虚寂’。”凌霜用一种仿佛吟诵古卷的语调缓缓说道，“虚寂之主，乃混沌浊流之具象，吞噬万物生机，渴望化现实为永恒死寂之领域。”
她的目光投向那塔基镇压的无尽黑暗：“为阻其灭世，上古大能们汇聚天地间最本源的混沌能量——非清非浊，乃万物源初之力——铸造了此塔。塔分九层，象征‘极数’，塔身为‘枷锁’，永镇虚寂之主于现实之外；塔尖为‘钥匙’，掌管封印之启闭，调节能量之平衡。”
凌霜指向塔尖的断裂处：“百年前，一场惊天变故，塔尖崩碎，碎片散落世间。封印自此出现瑕疵，虚寂能量不断泄漏，滋养了世间的妖魔邪祟。而归一会信奉的，正是那被镇压的虚寂之主，他们疯狂寻找碎片，目的绝非守护，而是要彻底破坏塔身，迎接他们主人的降临，将我们的世界化为‘虚寂领域’。”
她转向叶宸，目光如炬：“而你，叶宸。你因缘际会融合的，正是最关键的那块塔尖核心碎片。它让你拥有了执掌部分混沌本源力量的资格，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执塔人’候选。但这也意味着，你从此成为了虚寂之主和归一会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本身就是修复封印的关键，也是他们破坏封印最渴望得到的‘钥匙’。”
叶宸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他一直知道自己卷入了一件危险的事情，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这危险的规模是何等浩大，关乎的不仅仅是个人生死，甚至是整个世界的存亡。那座塔的投影所带来的压迫感，远超之前见过的任何妖魔。
“所以，我父亲的研究…”
“你父亲叶振邦，是近几十年来对镇妖塔研究最深的人之一。他坚信，在塔尖碎裂的情况下，人类并非只能被动等待封印瓦解。他试图找到一种方法，或许是通过强化执塔人的意志，或许是别的途径，来弥补塔尖的缺失，甚至重塑封印。”凌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他的失踪，极有可能与他深入的研究触动了某些禁忌，或威胁到了某些存在的计划有关。”
她指着那不断试图冲击塔基的黑暗：“你每一次动用源核的力量，尤其是在情绪剧烈波动时，既是在调用镇妖塔的本源之力，也可能是在轻微地撼动封印。过度使用，浊流侵蚀心智，你会堕落；而若你被归一会捕获，他们会有无数种方法利用你和源核，加速封印的崩溃。”
“那晚在老棉纺厂，你接触碎片觉醒时引发的能量波动，虽然微弱，但对于某些存在而言，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凌霜的声音冰冷而残酷，“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叶宸。要么，你尽快学会控制源核，强大自身，参与到此番守护现实的斗争之中；要么，你迟早会被黑暗吞噬，并成为毁灭的开端。”
叶宸望着那巍峨耸立、镇压着无尽黑暗的巨塔投影，又感受到体内与之同源却微弱了无数倍的能量源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他所拥有的，并非一份单纯的礼物或诅咒，而是一份沉甸甸的、关乎世界存亡的责任与因果。危险不再抽象，它有了名字——虚寂之主，有了形态——那座镇压一切的巨塔以及其下的黑暗，也有了目标——就是他本身。
沉默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的迷茫和些许挫败感渐渐被一种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我该怎么做？”他问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新的力量，“我是说，真正能控制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时灵时不灵，还要担心被它反过来控制。”
凌霜看着他眼神的变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首先，你要像了解你最亲密的伙伴一样，了解你的源核和它背后的这座塔。感受它的呼吸，它的脉动，它的沉重与辉煌。然后，你要学会像最优秀的骑士驾驭烈马一样，用你的意志去引导，而非强迫。”
她挥手关闭了庞大的全息投影，空间内的压迫感稍稍减退，但那座塔的形象已深深烙印在叶宸的脑海之中。
“今天的理论课到此为止。休息半小时，然后进行下一项训练——‘意志聚焦’。我们试试看，能否让你与你的‘伙伴’，沟通得更顺畅一些。”
叶宸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后颈那与宏伟巨塔同源的能量核心，第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抗拒或恐惧，而是生出了一种必须要征服它、驾驭它的决心。
因为在他身后，已不仅仅是他和林薇的安危，还有那座塔所守护的，整个现实世界的晨曦。
（第62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