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郡,赤地千里。
龟裂的大地如同老人额头的深纹,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枯死的禾苗蜷缩着,在灼热的风中化为齑粉。河流早已断流,河床裸露,只剩下被晒得发白的卵石。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绝望的气息,烈日如同悬空的熔炉,无情地炙烤着这片失去水泽的土地。
百姓面黄肌瘦,嘴唇干裂,望向天空的眼神只剩下麻木的祈求。
郡守与一众官吏,身着褪色的官袍,跪在城中唯一尚算完好的祈雨坛前,已是第三年。
贡品简陋,香火稀薄,他们的祈祷声沙哑而无力,带着血丝。
希望,早已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消耗殆尽。
这一切,只因三年前郡守不慎推倒了祭天的供桌,贡品被野狗分食,触怒了玉帝。
玉帝并非直接降罪,而是设下三难,立下规矩:米山旁一鸡啄米尽,面山旁一狗舔面尽,金锁灯焰燎断锁,方可得雨。
此三难,看似简单,实则内蕴天庭权柄与因果法则。
那米山、面山,非是凡物,乃香火愿力与天规则凝聚,鸡犬亦是规则显化,啄舔速度受制于天条,缓慢至极。
那金锁更是坚韧,灯焰微弱,非千年不得断。
此乃玉帝心念所化,意在惩戒与彰显天威,非人力可改。
祈雨坛上空,虚无之处,三难景象如同海市蜃楼般悬浮,清晰可见。
一座米山,白莹莹堆积如丘,旁有金鸡慢啄;一座面山,粉末细腻如雪,旁有玉犬缓舔;一盏金灯,火焰豆大,灼烧着一把拇指粗细的金色锁头。
进度缓慢,令人绝望。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祈雨坛上,立于那跪拜的郡守官吏之前。
他并未看那些凡人,目光直接投向虚空中的三难景象,火眼金睛深处,倒映出那看似简单的景象背后,缠绕的无数金色天条丝线与玉帝那浩瀚的意志烙印。
“玉帝老儿,好小气的规矩。”
悟空低声冷笑。
他的出现,并未引起凡人注意,却瞬间触动了三难中蕴含的天庭禁制!
嗡!
米山、面山、金锁同时光芒大放!
那金鸡玉犬似被惊动,发出清鸣低吠,啄舔速度并未加快,反而有一股无形的、代表着“天规不可违”的磅礴压力,如同九天银河倾泻,朝着悟空碾压而来!
这是规则层面的排斥与镇压!
悟空面对这天威压迫,岿然不动。
他并未动用金箍棒,而是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虚空中的米山与面山,凌空一抓!
并非抓向实物,而是抓向那维系米山面山存在的香火愿力结构与天规则本源!
掌心混沌之气喷涌,化作两只巨大的、半透明的灰色手掌,无视那无形的天威压力,直接穿透虚空,一把攥住了那米山与面山!
灰色手掌合拢!
那由香火愿力与天规则凝聚、看似坚不可摧的米山与面山,在混沌之气的侵蚀下,发出“嗤嗤”的异响!
构成山体的规则结构被强行瓦解、同化!
白色的米粒、细腻的面粉,如同失去了支撑,瞬间崩塌、溃散,化为最本源的灵气与香火碎片!
旁白的金鸡玉犬,乃是规则显化,随着米山面山的崩塌,发出一声哀鸣,身形骤然模糊,随即如同泡影般消散!
米山面山甫一破去,那金锁仿佛被彻底激怒!
锁身金光暴涨,其上浮现出无数细密繁复的天道符文!
那豆大的灯焰猛地窜起,不再是灼烧锁身,而是化作一条金色的、蕴含着“因果报应”法则的火龙,咆哮着反噬向悟空!
这火龙并非凡火,专烧违背天条者之气运、福缘、乃至道基!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通明殿内,玉帝似有所感,眸光一冷,置于御案之上的手微微下压。
一股更加宏大、更加不容抗拒的天帝意志,跨越虚空,加持在那金锁与因果火龙之上,誓要维护天规尊严!
因果火龙临体,悟空顿时感觉自身气运微微震荡,仿佛有无形的枷锁要缠绕上来,更有一股煌煌天威直逼神魂,欲要他俯首认罪!
“因果?天条?”
悟空眼中混沌之色大盛,不闪不避,反而张口,对着那扑来的因果金龙,猛地一吸!
“俺身即混沌,不沾因果,不履天条!给俺吞!”
那蕴含着因果报应法则的金色火龙,竟被他如同长鲸饮水般,一口吞入腹中!
混沌丹田内,灰色气流疯狂旋转,如同磨世之盘,硬生生将那金龙碾碎,将其中的因果法则与玉帝加持的意志烙印强行剥离、分解、吞噬!
嗝~
悟空甚至打了个带着金色火星的嗝,周身气息非但没有受损,那混沌本源似乎更凝实了一丝,对这类规则攻击的抗性再度提升!
而那把失去了因果之火灼烧与玉帝意志加持的金锁,光芒瞬间黯淡,锁身上天道符文迅速隐去,变得如同凡铁一般。
悟空屈指一弹,一道混沌之气射出,击在那凡铁锁身之上。
咔嚓!
金锁应声而断,化为凡铁碎屑,簌簌落下。
三难,俱毁!
几乎在三难被破的同一瞬间,悟空目光如电,射向那被层层天条封锁的、凤仙郡对应的雨部天穹!
他能“看到”那里有无形的屏障,阻隔着水汽与云雨。
他并指如刀,混沌之气高度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灰蒙蒙的、仿佛能切开一切规则束缚的利刃,对着那无形屏障,狠狠一划!
“开!”
刺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响,回荡在规则的层面!
那坚固的、代表玉帝旨意的雨部禁制,在混沌利刃面前,被强行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霎时间,积蓄已久的、来自四海的水汽如同决堤般涌入!
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迅速笼罩了凤仙郡上空!天色骤暗,雷声隆隆!
哗啦啦——!
酝酿了三年的甘霖,终于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干裂的土地上,溅起尘土,很快便汇成了涓涓细流。
久旱的万物贪婪地吮吸着这生命之源。
祈雨坛上,郡守与官吏们被冰冷的雨水浇醒,茫然地抬头,看着那昏暗的天空与如注的暴雨,先是难以置信,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哭泣,纷纷以头抢地,不知是谢天,还是谢那冥冥中出手的存在。
悟空立于雨中,雨水临近他周身便自然滑开。
他抬头,望向九重天,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宫阙,与那通明殿中的天帝对视了一眼。
没有言语。
只有雨声浩荡。
他身影缓缓消散在雨幕之中。
通明殿内,玉帝面无表情,收回目光,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殿内仙官噤若寒蝉。
凤仙郡之难,以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宣告终结。
天条规矩,在混沌面前,亦非不可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