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雷山,摩云洞。
此地与花果山的灵秀奇峻截然不同。
山体黝黑,如同巨兽匍匐,终年缭绕着灼热的雷云与硫磺气息。
摩云洞府并非天然洞窟,而是以神通开辟的巨大地下宫殿群,石柱粗犷如撑天之脊,壁上镶嵌着闪烁不定的雷光晶石,照亮着喧嚣而充满野性的大殿。
今日,大殿内妖气冲天,喧嚣震耳。
牛魔王麾下妖将、各方来贺的妖王络绎不绝,珍馐异果堆积如山,烈酒如溪流淌。
然而,在这看似喧闹的宴会氛围深处,却涌动着一股无形的暗流。
所有妖王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瞥向主位之下,那张新设的、与其他妖圣平齐的玉案。
案后,端坐着花果山之主,孙弥天。
他依旧是一身暗金战袍,神色平静,与周遭粗犷野蛮的环境格格不入。
自他持牛魔王请柬孤身踏入这摩云洞起,便感受到了无数道或审视、或好奇、或隐含敌意的目光。
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鸿门宴”。
主位之上,平天大圣牛魔王身形魁梧如山,披着暗红大氅,犄角冲天,顾盼间自有睥睨之势。
他举杯大笑,声若洪雷:“今日俺老牛设宴,诸位兄弟赏光,更难得花果山孙老弟前来,蓬荜生辉!来,满饮此杯!”
众妖轰然应诺,纷纷举杯。孙弥天亦举杯示意,一饮而尽,动作从容不迫。
酒过三巡,气氛看似热烈,试探却已悄然开始。
坐在孙弥天左侧下首的,是覆海大圣蛟魔王。
他身形精瘦,面容阴鸷,一双竖瞳泛着冷光,周身弥漫着潮湿腥咸的海渊气息。
他放下酒杯,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孙弥天耳中:“孙大王花果山好生兴旺,听说弄了个什么‘学院’,教小妖们读书识字?
呵呵,莫非是想学那人族,考个状元不成?”
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此言一出,附近几位妖王发出低低的哄笑。
妖族崇尚力量,对“文绉绉”的那一套向来鄙夷。
孙弥天眼皮都未抬,淡淡道:“蛟兄说笑了。妖族儿郎,勇力是天赐,自当珍惜。
然,空有勇力,不明道理,不辨形势,与蒙昧野兽何异?
我立学院,非是让他们学人族酸腐,而是教他们如何将勇力用得更好,如何让我妖族不再是一盘散沙,任人鱼肉。”
他语气平和,却字字如锤,敲在众妖心上。
蛟魔王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照你这么说,我等兄弟纵横四海,反倒是散沙了?”
“是否散沙,蛟兄心中自有衡量。”
孙弥天目光扫过大殿中那些看似团结、实则各怀心思的妖王,“若无当年齐天大圣振臂一呼,恐怕今日在座诸位,未必能在此安稳饮酒。”
提及“齐天大圣”,大殿内气氛骤然一凝。
牛魔王眼中精光一闪,其他妖圣也神色各异。
这是花果山最大的底蕴,也是所有妖圣心中一根复杂的刺。
这时,坐在右侧的混天大圣鹏魔王开口了。
他背生双翼虚影,气息凌厉无匹,仿佛随时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并未看孙弥天,而是凝视着杯中血红色的酒液,声音尖锐:“孙大王,你那花果山阵法颇为玄妙,连天庭的探子都能瞒过。
却不知,若是我等兄弟想去观瞻一番,可否方便?”
言语间,一股无形的锋锐气势如同利剑般压向孙弥天,试图窥探其虚实。
这股气势之强,让邻近几位妖王都感到呼吸一滞。
孙弥天周身气息依旧平稳,仿佛那凌厉气势只是清风拂面。
他体内混沌之气微微流转,便将外界压迫化于无形。
他抬眼看向鹏魔王,目光平静无波:“鹏兄若来做客,花果山自当扫榻相迎。
不过,山中儿郎粗野,阵法亦是自卫之物,若有惊扰之处,还望海涵。”
既不示弱,也不强硬,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鹏魔王眉头微蹙,他感觉自己的气势如同泥牛入海,竟探不出孙弥天丝毫深浅,这让他心中忌惮更深。
宴会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众妖圣见言语试探和气势压迫皆无功而返,心知这孙弥天绝非易与之辈。
牛魔王哈哈一笑,打破僵局:“好了好了,今日只论交情,不谈其他。
孙老弟年轻有为,能在这时候撑起花果山,不易!来,尝尝俺这积雷山特有的‘雷火浆’!”
侍者端上一坛坛闪烁着雷光的酒液。
牛魔王亲自拍开一坛,递给孙弥天:“此酒性烈,非豪杰不能饮,孙老弟请!”
这看似热情,实则又是一重考验。
这“雷火浆”蕴含雷霆烈火之力,寻常妖王一杯下肚便要运功化解,牛魔王此举,是想试试孙弥天的根基深浅。
孙弥天接过酒坛,心中明了。他朗声道:“多谢牛兄美意!”
说罢,竟不运功护体,直接仰头痛饮!
“咕咚……咕咚……”
雷火浆入喉,如同岩浆流淌,又似天雷贯体,狂暴的能量瞬间在他体内炸开!
众妖皆屏息观看,连牛魔王也目光灼灼。
然而,孙弥天面色如常,唯有眼底深处混沌之意流转。
那狂暴的雷火之力涌入他经脉,竟如同百川归海,被混沌之气迅速吞噬、同化,非但未能伤他分毫,反而化作一丝精纯能量滋养己身。
这是他混沌魔猿本质的体现,可纳万气!
一坛饮尽,孙弥天面不改色,将空坛轻轻放下,赞道:“好酒!果然霸道!牛兄厚赐,弥天感激不尽。”
全场寂静。
牛魔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化为更深的凝重,大笑道:“好!孙老弟果然海量!豪气!俺老牛佩服!”
他心中震撼,这孙弥天的根基,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厚莫测!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轻易出言试探。
孙弥天以从容的气度、犀利的言辞、深不可测的实力,在这群老牌妖圣面前,初步站稳了脚跟。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真正的较量,或许还在后面的“叙话”之中。
但他孤身赴会,不卑不亢,已成功将花果山的威名与神秘,深深烙印在了这群妖族巨擘的心中。
这场鸿门宴,他已成功闯过了第一关。
而接下来,他将要主动抛出自己的理念,在这妖族顶层的圈子里,投下一颗更大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