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金辉刺破海雾,将花果山演武场照得一片通明。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混合着上万妖族身上散出的各异气味,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昨日悬浮空中的两篇基础法诀已然隐去,只留下无数妖族眼中燃烧的渴望与志忑。
孙悟空依旧立于高台,身形挺拔如松。他面无表情,目光沉静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的妖群,如同俯瞰汹涌潮水的礁石。
通背老猿等旧部肃立其后,虽仍有疑虑,却已多了几分肃然。
“考核,开始。”
声音平淡,却清晰地压过所有嘈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没有冗长解释,他大手一挥。
嗡——!
第一关,问心阵,启!
演武场中央地面,繁复古老的符文次第亮起,青光流转,瞬间扩张,将数千名首批参与考核的妖族尽数笼罩其中。
阵内光景骤变,外界看去只见一片朦胧青光,内部却已自成天地。
感官剥夺,幻象丛生。
阵内妖族只觉眼前一花,耳边万籁俱寂,紧接着,心底最深的渴望、最沉的恐惧、最隐蔽的恶念被无限放大,化作栩栩如生的幻境扑来。
一头虎妖发现自己置身尸山血海,昔日仇敌尽伏脚下, 力量唾手可得,它发出兴奋咆哮,利爪撕扯虚幻尸骸,沉溺于杀戮快感。
一株藤妖则见自己化形完美,受尽大妖追捧,享尽灵药资源,它舒展枝叶,沉醉于虚荣幻象。
更有甚者,幻见自己窃得花果山秘宝,或暗中向旧主传递消息成功,面露得色。
阵外妖族看得不明所以,只见阵内同伴或癫狂大笑,或恐惧蜷缩,或面露贪婪,形态百出。
高台上,悟空双眸深处,淡金微光流转。
破妄神瞳,看破虚妄直指本心!
在他视野中,阵内诸妖神魂之光清晰可见。
沉溺幻境者,灵光浑浊摇曳,被七情六欲染成驳杂颜色;心性坚毅者,虽也受幻象冲击,但灵光稳守本源,如风中烛火虽摇却不灭,甚至在与幻象抗争中愈发凝练。
他目光如刀,精准掠过每一个考核者。
那几个叫嚣血脉高贵的妖二代,此刻多在幻象中丑态百出,灵光涣散。
反而是一些血脉卑微、默默无闻的小妖,咬牙苦撑,灵光纯粹而坚韧。
“哼!”
悟空心中冷笑。
很快,青光闪烁,大批妖族被阵法弹出,瘫软在地,神情恍惚羞惭,显然已被淘汰。
首批通过者不足三成,个个脸色苍白,心有余悸,却眼神清亮了几分。
未给众妖喘息之机。
第二关,炼体阶,现!
演武场一侧,原本平整的地面隆隆作响,近百级粗糙黝黑的石阶凭空拔地而起,每级石阶都刻满沉重符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石阶尽头,悬浮着一面古朴战鼓。
“登顶,击鼓。”
悟空言简意赅。
这是纯粹肉身的较量,对抗那石阶上越来越强的重力场域。
妖族们咆哮着冲上石阶。
初始几十级尚可,越往上,压力倍增!
空气仿佛凝固成铁,狠狠挤压着每一寸筋骨血肉。
咔嚓!
骨骼悲鸣声响起。
一名猪妖刚冲过五十级,粗壮腿骨骤然断裂,惨叫着滚落。
一名羽妖想凭借速度冲刺,却在六十级压力下被狠狠拍在石阶上,翎羽折断,口溢鲜血。
汗水瞬间浸透皮毛,肌肉贲张欲裂,喘息声粗重如风箱。
每上一级,都需耗费巨力,是对耐力、力量、意志的极致考验。
力量感的极致体现,速度在重压下变得迟滞却更显狂暴。
一名犀牛妖显化原形,皮糙肉厚,低着头一步步向上拱,脚步沉重,踏得石阶闷响,速度虽慢,却稳步上升。
一只猿猴身形灵动,在巨大压力下依旧寻找节奏,时而窜跃,时而攀爬,展现惊人柔韧与爆发力。
台下众妖屏息看着,都能感受到那无形重压,仿佛自己也喘不过气。
突然,那名一直沉默低调、来自边陲之地、血脉普通的青牛妖,在七十级处发出一声压抑低吼。
它皮肤开裂渗血,但眼中凶光毕露,体内竟传出一连串细微的爆鸣声,仿佛某种桎梏被强行冲开!
它顶着滔天压力,速度猛地加快了一线,连超数妖!
意外转折!隐藏潜力的爆发!
悟空目光微凝,破妄神瞳下,看到这青牛妖血脉虽凡,但筋骨间竟蕴着一丝稀薄无比的夔牛遗脉,在此极限压力下被激发了一丝!虽微不足道,却足以让它脱颖而出。
最终,青牛妖、犀牛妖、猿猴妖等近百妖族成功登顶,奋力撞响战鼓。
鼓声沉闷,却震撼人心。
通过前两关者,已十不存一。
剩余者虽疲惫不堪,却精气神高度凝聚,有了脱胎换骨的雏形。
最后,第三关,悟性石。
十块丈许高、表面光滑如镜、却隐隐有云纹流动的黑色奇石,被搬到场中。
“一刻钟,观石悟法。能引动石鸣者,过。”
悟空道。
这最是虚无缥缈,却直指根本。
悟性,某种程度上决定了修行上限。
剩余千余妖族围坐悟性石前,竭力感悟。
有的瞪大双眼,有的闭目冥思,有的甚至忍不住伸手触摸石面。
时间点滴流逝。大部分妖族满头大汗,却毫无头绪。那黑石冰冷沉寂,毫无反应。
场气氛凝重得可怕。
忽然,一块悟性石轻轻一颤,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嗡”声!引动者,竟是那通过问心阵时表现坚韧的一只杂色麻雀精!它体型瘦小,血脉低微至极,此刻却陷入某种顿悟,周身环绕微弱气流。
紧接着,另一块石也发出鸣响,引动者是那青牛妖。
随后,陆陆续续,又有七八块石头发出高低不同的嗡鸣。
引动者各异,有草木精怪,有水族小妖,甚至有一块石头是被一个瘸腿老狼引动,它修为低下,却对石上云纹的某种韵律有着惊人直觉。
而那几个血脉高贵、此前叫嚣最凶的妖二代,此刻面红耳赤,他们面前的悟性石死寂一片!
任他们如何催动妖力,如何绞尽脑汁,石头毫无反应!
“不可能!”
一头血狼少主暴怒,猛地跃起,利爪狠狠拍向面前悟性石,“这破石头坏了!”
嗤——!
一道无形气劲后发先至,精准地抽在血狼少主爪上,将其狠狠掀飞出去,摔得狼狈不堪。
“废物,就是废物。”
悟空收回手指,声音冷冽如冰,“血脉?不代表一切。滚!”
血狼少主羞愤欲绝,在无数道目光(尤其是那些它曾鄙视的低血脉妖族的注视)下,恨不得钻进地缝,被几个家奴搀扶着,灰溜溜逃离。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所有信奉血脉至上的妖族,也极大鼓舞了那些出身卑微者!
高台上,通背老猿等旧部看着台下那些通过考核、眼神炽亮、出身各异的妖族,再看看那几个面如死灰、被淘汰的血脉“贵族”,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大圣不仅是在筛选,更是在打破亘古以来的枷锁,重塑妖族的观念!
悟空目光扫过最终通过三关的百余道身影,他们种族不同,修为不等,但眼中都有着一股相似的火焰——不屈、渴望、以及被认可的激动。
“即日起,尔等便是花果山万妖学院首批学员!”
他宣告。
声音落下,海风卷过,吹散场中汗味与血腥,带来新生气息。
破妄神瞳之下,真假可辨,心性可明。血脉樊笼,今日裂开第一道缝隙。
而暗处窥探的目光,将这一切迅速传向三界各方。
花果山,齐天大圣,所为之事,愈发惊世骇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