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隘的烽烟尚未完全散去,其背后隐藏的军械之谜如同阴云,笼罩在幽州大营上空。北漠人蹊跷的劫掠后撤军,更让赵琰和李擎天确信,此次袭击绝非单纯的军事行动,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旨在销毁证据或制造混乱的阴谋。那批制式军械的来源与用途,成为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把利剑。李擎天加派亲信,秘密调查飞云隘守军内部以及所有经手粮草军资的官员,赵琰则通过自己的暗线,试图追踪军械的流向。然而,对手显然早有防备,线索几近中断,调查陷入僵局。
与此同时,飞云隘粮草被焚的后果开始显现。尽管林小满带人冒死抢回部分核心原料和香料,但对于数万大军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原本因“雷霆饼”和“同心釜”而提升的士气,随着库存见底、重新啃起冰冷粗粝的传统干粮而逐渐低落。尤其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过后,气温骤降,滴水成冰,营中冻伤者增多,士卒们围着微弱的火堆,啃着能崩掉牙的硬饼,脸上难掩疲惫与沮丧。就连一向沉稳的李擎天,眉宇间也添了几分焦灼。若军心持续涣散,莫说应对韩德海和北漠的铁骑,便是这酷寒天气,也足以拖垮整支大军。
林小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日夜守在炊事营,试图用有限的物资变出花样,熬制更浓稠的肉汤,将干饼捣碎煮成糊粥,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缺乏关键的热量和风味提升,效果甚微。她深知,必须尽快找到替代方案,重塑士卒们的信心。
这日,她正在清点从飞云隘抢回的香料,逐一检查是否有受潮或污染。当她打开一个密封的小陶罐时,一股极其辛辣霸道、却又带着异样暖意的奇特气味扑面而来,呛得她连打几个喷嚏。罐内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色泽鲜红如血、形状扭曲的干瘪辣椒。她记得这是在飞云隘地窖最深处,与那些珍贵香料一同发现的,当时情况紧急,并未细看。
“这是何物?”林小满拈起一根,指尖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她尝试用舌尖轻轻一舔,顿时,一股燎原般的灼热感从舌尖炸开,迅速蔓延至整个口腔,辛辣过后,竟有一股奇异的暖流从胃部升起,驱散了周遭的寒意!
“好霸道的辣味!好神奇的暖意!”林小满心中一惊,随即涌起巨大的惊喜!北地苦寒,士卒最需驱寒之物!若能将此物加入饮食,哪怕量少,或许也能产生奇效!
她立刻找来几位经验丰富的火头军和老药农辨认,众人皆摇头不识。一名年迈的羌族辅兵端详许久,迟疑道:“这……有点像传说中生长在极北雪山悬崖上的‘赤焰椒’,极其罕见,辣味是寻常辣椒十倍,但食后浑身暖透,可抵严寒。只是……此物性烈,用量需极谨慎,过量反而伤身。”
赤焰椒!天无绝人之路!
林小满如获至宝。她立刻投入试验,将赤焰椒研磨成极细的粉末,每次只取针尖大小的量,加入大锅热汤中。果然,汤色并无太大变化,但入口后,那股细微却持久的辛辣暖意,却能迅速唤醒味蕾,驱散寒气,让人额头微微见汗,通体舒泰。她又尝试将微量椒粉混入制作“雷霆饼”的面粉中,烤出的饼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辛香,啃食时,那股暖意也能缓缓释放。
“有救了!”林小满激动不已。她连夜制定方案,将赤焰椒粉列为特级管制物资,由她亲自掌管配制,每锅汤、每批饼仅加入安全剂量的粉末。同时,她广泛采集北地常见的、同样有驱寒效果的姜、蒜、野葱、肉桂皮等,加大用量,与赤焰椒相辅相成,弥补其量的不足。
新的“赤焰暖身汤”和“微辛雷霆饼”一经推出,立刻在军中引起了轰动。士卒们发现,在这冻彻骨髓的天气里,一碗热汤下肚,竟能从喉咙一直暖到脚底,冰冷的四肢很快恢复知觉;而那看似寻常的饼子,细细咀嚼后,也能带来持续的暖意。虽然比不上“同心釜”的丰盛满足,但这股由内而外驱散严寒的效力,在此时此地,远比美味更重要!低迷的士气为之一振,士卒们脸上重新有了光彩,对“林掌釜”更是感激涕零,几乎奉若神明。
李擎天和赵琰亲自尝过后,亦是赞不绝口。李擎天拍案叫好:“好!林姑娘真乃奇女子!竟能化腐朽为神奇!此物于我军,不亚于千军万马!”赵琰看着林小满因连日劳累而消瘦却眼神熠熠的脸庞,心中充满了骄傲与心疼,悄悄下令亲卫,将皇帝赏赐给他的御寒滋补药材,尽数送去炊事营。
然而,林小满并未被成功冲昏头脑。赤焰椒数量有限,必须开源节流。她派出小队,由那名羌族辅兵带领,按照描述,冒险前往北地雪山寻觅更多赤焰椒或其他替代品。同时,她加紧利用现有物资,尝试制作更耐储、热量更高的压缩肉干和能量糖块,未雨绸缪。
就在军心稍稳,一切似乎向好的方向发展时,一支来自朔方叛军控制区的神秘商队,突破了边境封锁,抵达了幽州大营外,声称带来了韩德海“赠与”靖王殿下的“议和”礼物。
守军不敢怠慢,立刻上报。赵琰和李擎天心生警惕,下令严加盘查。商队规模不大,仅有十余人,货物多是些皮毛、药材等北地常见之物,看似并无异常。但为首的商人,一个面色蜡黄、眼神闪烁的中年人,却坚持要亲手将一份“薄礼”呈给靖王。
礼物被抬到中军帐前,是十坛密封的、贴有“朔方特酿”封条的美酒。那商人谄媚笑道:“此乃韩大将军珍藏的百年佳酿,特命小人送来,聊表对王爷的敬意,亦是……缓和之意。”
帐内诸将面面相觑,韩德海此时送酒,其心可诛!多半是毒酒!
赵琰冷笑一声:“韩逆的好意,本王心领了。酒,留下,人,扣下!仔细查验!”
侍卫上前拿下商人,将其押入大牢审问。而那十坛酒,则被抬到一旁,由随军医官仔细检验。
医官用银针探入酒中,银针并未变黑;又取少量喂食犬只,犬只亦无异常。似乎……酒中无毒?
“莫非韩德海转性了?真想议和?”有将领疑惑。
李擎天眉头紧锁,不信韩德海如此好心。赵琰亦觉蹊跷,下令将酒封存,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触碰。
然而,当夜,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负责看守酒坛的两名哨兵,在子夜换岗时,被人发现昏倒在酒坛旁,人事不省!而其中一坛酒的泥封,竟有被悄然动过的痕迹!坛边,还散落着几点不易察觉的暗红色粉末!
消息传来,赵琰和李擎天立刻赶到现场。林小满也被紧急唤来,她仔细检查那暗红色粉末,凑近鼻尖一闻,脸色骤变!
“这是……赤焰椒粉?!但气味……似乎有些不对,更刺鼻一些!”她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军医查验昏迷的哨兵,发现他们并非中毒,而是中了某种极强的迷香,昏迷前似乎有短暂狂躁的迹象。
“酒坛被动过,旁边有赤焰椒粉,哨兵中迷香昏迷……”赵琰眼中寒光迸射,“好个韩德海!他不是在酒中下毒,而是想在酒中混入东西!这赤焰椒粉恐怕有古怪,而那迷香,是为了放倒哨兵,方便他们的人做手脚!”
“他们想混入什么?”李擎天厉声问。
林小满拿起那点粉末,再次仔细分辨,忽然,她想起胡老头笔记中一种记载极少的阴毒之物,失声道:“难道是……‘狂血散’?此物无色无味,遇酒即溶,少量服用能令人精神亢奋,不畏伤痛,但会失去理智,变得嗜血狂躁!若大量投入酒中,让士卒饮下,后果不堪设想!”
帐内瞬间死寂!所有人脊背发凉!
韩德海竟如此歹毒!他想让大军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掺有狂血散的酒,变成一支失去理智、敌我不分的狂兽之军!届时,北疆防线将不攻自破,甚至反噬自身!
幸好发现得早!幸好哨兵昏倒引起了警觉!
后怕之余,是滔天的愤怒!
“严加审讯那个商人!挖出他的同党!”李擎天怒吼。
赵琰面色阴沉如水,目光扫过那十坛险些酿成大祸的美酒,又看向林小满,沉声道:“小满,此次又多亏了你警觉。”
林小满心有余悸地摇摇头:“是哨兵兄弟用性命换来的预警。”她看着那些酒坛,心中忧虑更深。韩德海的手段越来越阴险毒辣,防不胜防。这次是侥幸发现,下次呢?军营之中,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看不见的危机?
经此一事,大营戒备提升至最高级别,对所有进出物资和人员的检查近乎苛刻。然而,一种无形的猜忌和紧张气氛,也开始在军中悄然蔓延。谁也不知道,身边看似可靠的同伴,是否会是韩德海埋下的钉子。
就在这疑云密布、人心惶惶之际,前往雪山寻找赤焰椒的小队带回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们在雪山深处,不仅发现了少量赤焰椒,更在一处隐蔽的山谷中,发现了大量人为种植的赤焰椒田!而看守椒田的,竟是几名身手矫健、装备精良的北漠武士!双方发生短暂冲突,小队伤亡两人,才侥幸逃脱。
北漠人,竟然在秘密种植赤焰椒?!
这个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让林小满和赵琰等人刚刚稍缓的心情,再次沉入谷底。赤焰椒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另一个更大阴谋的组成部分?北漠、韩德海、神秘的军械、诡异的赤焰椒……这些线索之间,究竟隐藏着怎样可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