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谦暴露,先行暗卫遭遇伏击!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如同冰水浇熄了出发前最后一丝侥幸。北疆之行,从一开始就蒙上了浓重的血色。对方不仅察觉了他们的意图,更是以凌厉狠辣的手段宣告了欢迎仪式——此路凶险,有来无回!
靖王府书房内,空气凝固。林小满脸色煞白,指尖冰凉。赵琰面沉如水,眼中风暴凝聚,但仅仅一瞬,那风暴便被强行压下,化为一种极致的冷静与决绝。他猛地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笔墨乱颤,声音却低沉得可怕:“慌什么!他们越是这样,越证明我们戳中了他们的痛处!计划不变,但路线必须调整!”
他迅速铺开地图,指尖划过原本计划的官道:“对方能在黑风峡精准伏击,说明我们的行踪乃至先遣人员的伪装都已泄露。官道不能再走,必有更多埋伏。”他的手指移向一条更为崎岖、靠近边境线的路径,“改走‘野狐岭’小道,经‘落马坡’绕行,虽然难行,但可避开主要关隘,也能更快接近云州。通知后续‘夜枭’,化整为零,全部转入暗处,以商旅、流民身份分批渗透,我们在云州汇合!”
“那……文先生怎么办?”林小满心系那位冒险送信的义士。
赵琰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凶多吉少。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已命人不惜一切代价秘密搜寻,但……不能因他一人而误了全局。这笔账,迟早要算!”他的话语中带着刻骨的寒意。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汴京的薄雾时,“林记”的北上商队如期启程。十余辆骡马大车装载着货物,伙计们精神抖擞,镖师目光警惕,一切都如同寻常商队出行。林小满一身利落的出行装扮,坐在为首的马车中,努力维持着镇定。赵琰,不,此刻是面容普通、沉默寡言的账房先生“赵账房”,穿着一身半旧青衫,骑着一匹瘦马,低调地跟在车队中后部,锐利的目光隐藏在斗笠下,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车队驶出汴京城门,熟悉的繁华渐渐被抛在身后,前方的道路延伸向未知的北方。林小满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城楼,心中涌起一股离愁别绪,更有对前路未卜的深深忧虑。
最初的几日行程,风平浪静。官道平坦,沿途驿站补给便利。林小满依照“采风”的由头,每至一处稍大的城镇,便会让车队稍作停留,她亲自带着石猛、阿贵去市集采买当地特色食材,与本地厨子交流,认真记录风物人情,做足了样子。赵琰则暗中留意往来人马、官兵调动迹象,并与提前撒出去的“夜枭”暗线保持秘密联络。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涌动。进入北地州府后,气氛明显变得不同。盘查的官兵眼神更加锐利,对路引、货物的查验格外仔细。市井间关于“马匪猖獗”、“边境不宁”的流言也多了起来。更让林小满心惊的是,她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中窥视着车队。有时是路边茶棚里一个看似普通的歇脚客,有时是错身而过的商队中一个回头张望的伙计。这种感觉若有若无,却如影随形。
“我们被盯上了。”夜里宿营时,赵琰借着核对账目的机会,低声对林小满说,“对方很谨慎,只是远远吊着,像是在确认我们的路线和意图。”
林小满心中一紧:“是……韩德昌的人?”
“十有八九。”赵琰目光冰冷,“他们在试探,也在等待最佳的下手时机。野狐岭小道地形复杂,正是他们动手的好地方。我们必须万分小心。”
果然,在即将转入野狐岭小道的前夜,宿在一处偏僻小镇客栈时,发生了第一起意外。后半夜,一名负责守夜的值守镖师被人发现昏倒在马厩旁,后脑遭受重击,所幸性命无虞,但显然被人摸清了夜间守卫的规律。对方没有杀人,更像是一次警告和示威。
翌日,车队转入野狐岭小道。道路顿时变得崎岖难行,两旁山高林密,气氛压抑。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林小满紧紧握着怀中那枚皇帝所赐的“安”字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稍感安心。赵琰更是几乎不眠不休,亲自在前探路,安排警戒。
有惊无险地穿过野狐岭,抵达落马坡时,已是出发后的第十日。落马坡是一处巨大的山谷盆地,设有官军哨卡,也是商队汇集休整之地。此地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林小满决定在此休整一日,补充给养,也让连日奔波的众人喘口气。
就在车队入住驿站,林小满在房中整理沿途采集的食材样本时,驿站伙计送来一封信,说是刚才一位过路客商托他转交给“林记”东家的。信很普通,信封上无落款。
林小满心中生疑,谨慎地打开,里面只有一张薄纸,纸上画着一幅极其简陋的地图,标注了落马坡附近一个名叫“哑泉”的地方,旁边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行小字:
“欲知文先生下落,明日午时,哑泉独见。过时不候。”
文先生!文若谦的下落!
林小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封信是真是假?是陷阱,还是真的有知情者?她立刻不动声色地将信交给赵琰。
赵琰看后,眼神锐利如鹰:“哑泉……我知道那里,是一处极偏僻的废弃泉眼,地形复杂,易于设伏。这八成是陷阱,想引你孤身涉险。”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万一是文先生拼死送出的消息?或者有知情人想暗中告知我们?”林小满急切道,文若谦的安危让她无法冷静。
赵琰沉吟片刻,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无论是真是假,这都是一个机会。对方出招了,我们正好可以试探一下虚实。但你不能去,太危险。”
“那怎么办?”
“将计就计。”赵琰冷冷道,“我去。你留在驿站,加强戒备。我带两名好手暗中前往哑泉埋伏。若是陷阱,便抓个活口,顺藤摸瓜。若真有消息……再见机行事。”
当夜,赵琰带着两名精锐“夜枭”,悄然离开驿站,前往哑泉。林小满在驿站中坐立不安,心中充满了担忧。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天色微明,赵琰三人才带着一身露水寒气返回。
“如何?”林小满急忙迎上。
赵琰面色凝重,摇了摇头:“我们等到子时,不见人影。却在泉眼旁的石缝里,发现了这个。”他摊开手掌,掌心是一小块被撕裂的、沾着已干涸褐色血迹的灰色布条,与文若谦失踪时所穿衣袍颜色一致!布条上,用血画着一个模糊的、残缺的箭头,指向北方!
“是文先生的衣物!”林小满惊呼,心中一阵抽痛,“这箭头……是指向云州?还是朔方?”
“是警告,也是确认。”赵琰声音冰冷,“对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文若谦在他们手上,并且,他们知道我们的目的地。这哑泉之约,是戏弄,更是挑衅。”
气氛更加凝重。敌人的狡猾与残忍,超乎想象。
休整一日后,商队再次出发。越往北走,天地越发开阔,景色渐显苍凉。风吹草低,已可见零星的蒙古包和成群的牛羊。距离云州只剩下三四日路程了。这日傍晚,车队抵达边境重镇青州。青州城高池深,守军林立,气氛明显比内陆城市紧张许多。
按照惯例,商队需在青州接受严格盘查,更换更详细的路引,才能继续北上。车队在城门外排起长队。轮到“林记”商队时,守城官兵查验得格外仔细,几乎将每辆货车都翻了一遍。为首的校尉拿着林小满的路引和汴京开具的公文,反复看了几遍,又上下打量着她,目光锐利:“‘林记’?就是那个做御赐点心的?跑这么北来做甚?”
林小满按捺住紧张,依照准备好的说辞,从容应答:“回军爷,正是。小女子欲往云州参加万商大会,借此机会探寻些北地特色食材,精进手艺。”
那校尉哼了一声,没再多问,却在公文上做了个不起眼的记号,才挥手放行。
车队缓缓驶入青州城。城内街道宽阔,但行人神色匆匆,商铺也远不如汴京繁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找到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安顿下来后,林小满依着“采风”的习惯,带着阿贵上街,想购买些本地特有的奶疙瘩、风干肉等食材。
走在熙攘的街道上,林小满敏锐地感觉到,似乎仍有视线在暗中跟随。她佯装未觉,专心与摊主讨价还价。在一家干货铺前,她正挑选着蘑菇,一个穿着普通、头戴破毡帽的老农似乎不小心撞了她一下,迅速将一个小纸团塞进了她手中,随即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林小满心中剧震,强作镇定地买完东西,回到客栈房间,才紧张地打开纸团。上面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客栈有耳,勿信韩使,速离青州。”
客栈有耳?勿信韩使(韩德昌)?速离青州?!
这突如其来的警告,让林小满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送信人是谁?是敌是友?这警告是真是假?如果是真,意味着他们一进入青州,就落入了韩德昌的监视网,甚至连下榻的客栈都不安全!如果是假,则是为了扰乱他们的心神,制造恐慌!
她立刻将字条交给赵琰。赵琰看后,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悄无声息地检查了房间的墙壁、门窗,甚至屋顶,果然在窗棂一处极不起眼的缝隙里,发现了一个被新钻出的小孔!对方果然在监视他们!
“看来,青州是龙潭虎穴,不能久留。”赵琰压低声音,杀气凛然,“对方已经张网以待。这警告……宁可信其有。我们必须提前动身,连夜离开青州!”
“可是城门已关,如何出城?”林小满急问。
赵琰眼中寒光一闪:“走不了了,就只能……搅浑这潭水!既然他们想玩,那我们就玩把大的!”
是夜,三更时分,青州城最大的客栈“悦来居”后院,存放“林记”货物的仓库方向,突然冒出滚滚浓烟,火光大作!走水了!快救火啊!” 客栈顿时一片大乱,住客惊慌逃窜,伙计们提桶端盆,乱作一团。
混乱中,几道黑影借着夜色和浓烟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翻过后院矮墙,消失在青州城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而客栈大门前,闻讯赶来的官兵与救火的人群挤作一团,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支来自汴京的“林记”商队核心人物,已在混乱中金蝉脱壳。
距离青州城十里外的一处荒废土地庙里,成功脱身的赵琰、林小满与几名核心护卫汇合。众人皆心有余悸。
“好险!”石猛抹了把汗,“王爷,下一步我们去哪儿?云州还去吗?”
赵琰看着远处青州城方向隐约的火光,目光深沉:“云州恐怕已是天罗地网。我们不能自投罗网。既然青州是韩德昌的地盘,戒备森严,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
“王爷的意思是?”
赵琰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青州城旁边一个更靠近边境、标记着驻军符号的小点上,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去这里!朔方军前哨——黑水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