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厨房，剩下的只剩鱼肚和鱼身这两块白肉了——用来做生鱼片的。
鱼腩切薄片，一片片平铺在冰过的盘子上，盘子两边特意凹了两个坑，一边倒了芥末，一边倒了酱油。
鱼身更绝，苗侃刀快得像刮风，一片片切出来，薄得能透光，跟纸一样，整整齐齐堆在大圆瓷盘正中间。
盘子边上摆一圈配菜：红萝卜丝、姜片、柠檬叶、沙葛条、芹菜段、蒜片、酸荞头、腌辣椒、榨菜……还有小碟洋葱瓣，等会儿吃的时候，淋点生抽拌一拌。
但最点睛的，是那盘油炸花生米。
这花生米，不简单。
先用开水煮熟，捞出来沥干水。
锅里烧热油，等油冒青烟了，火一调小，倒进花生米。
炒勺不停翻，得翻足十分钟，等每颗都炸出金黄脆皮，才捞出来，铺在吸油纸上晾凉。
撒上盐，咔嚓一咬，香得人魂儿都要飞了。
徐若明原以为自己刀工算不错了，结果看苗侃切鱼生，才知道自己那点水平，根本没摸到门儿。
鱼生好不好，全靠刀工。
薄了，骨头隐形，入口即化；厚了，腥味儿就蹦出来。
苗侃切出来的片，比盘子底下的萝卜丝还薄！快得几乎看不见刀影。
徐若明练了十几年的刀，站在这儿，羞得连话都不敢说。
“成了，这道，叫‘风生水起’。”苗侃把盘子一推，朝众厨师说。
“还有道‘生财就手’，简单点。”
这道菜，名字取自材料：小棠菜、猪手、香菇。
“小棠菜丢开水里烫青了就捞，猪手用盐水焯一焯，备用。”
“锅里放点糖，糖化了加点油，把焯好的猪手倒进去翻炒，炒上色。”
“加水，没过猪手就行，扔进卤料包，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四十五分钟。”
“之后倒番茄沙司，再煮半小时，最后加香菇，再煮十五分钟，搞定。”
“盘子摆一圈小棠菜，中间堆猪手和香菇，齐活。”
苗侃说得轻巧，直接让厨子们自己动手。
鱼生这活儿，他得亲自操刀，别的菜，交给别人就稳了。
……
晚上八点，陈旭龙准时出现在美食街。
其实他六点就坐不住了，想冲过来。
可苗侃约的是八点，他怕提前到搅了年会布置，硬生生憋到七点多才出门——心里像猫抓，一路都在想：鱼肉粥该凉了吧？那盘鱼皮还有没有？狗子偷吃了吗？
陈旭龙瞥了一眼四周，心里暗叫侥幸。
“还好没迟到。”
这帮人一个个都踩着点到，他要是提前半小时蹦出来，那得多尴尬。
正想着，前方晃过两道熟脸，他一下僵在原地。
那个瘦瘦高高、眼神跟刀子似的老爷子，不是水云涧的段老板？
旁边那个圆滚滚、笑得跟财神爷似的中年男人，不就是永光酒店的楚总？
等等……这不是员工年会吗？怎么美食界的顶流全跑这儿凑热闹了？
“哥！你杵这儿当雕塑呢？挡道啦！”辛晓雅一把拽他袖子。
“诶，你快看前面俩人，是不是见过？”
“哪儿？”
陈旭龙一指，辛晓雅眯着眼瞅了半天，迟疑点头：“嗯……好像在哪饭局上见过。”
“对吧！我也没认错！”他眼睛都亮了，恨不得立刻掏出手机开直播，把这惊天瓜摔给粉丝看。
可苗侃那话还在耳边响：“直播可以，菜能拍，人别乱拍。”
他只能咽下冲动，默默掐灭手机屏幕。
“走走走，赶紧的。”
今晚的菜，他早就馋得睡不着了。
食堂跟平时一样，桌椅没换，就是按十人一组重新排了。
每张桌上贴着小卡片，写着员工名字。
门口迎宾的员工笑嘻嘻喊：“家属们，找自己家人的名字，对号入座哈！”
“好嘞好嘞！”家属们跟扫货似的，七手八脚散开。
没两分钟，食堂坐得满满当当，连走道都塞满了人。
陈旭龙瞄了一眼桌角贴的菜单，忍不住跟邻桌唠起来：“各位好，我叫陈旭龙，是‘文哥探店’的主播。
苗老板答应让我拍今晚的菜，一会儿开直播，但你们放心，我只拍吃的，绝对不怼脸拍人。”
“没事没事，随便拍！”邻座的大姐立马摆手，“咱家孩子天天吃美食街的肠粉，早就当自家人了！苗老板都点头了，咱还怕啥？你就多拍点，回头多带流量来！”
“就是就是！明儿咱摊子生意翻倍，请你吃一辈子烧腊！”
“谢了啊！”陈旭龙一乐，立马喊辛晓雅：“开播！”
镜头一转，他对着手机咧嘴一笑：“大家好，我是文哥。
昨天说有个神秘店铺，你们猜了三天都没猜中——其实今晚没探店，我直接闯进美食街年会现场了！”
辛晓雅赶紧给食堂来了个全景。
弹幕瞬间炸了：
“卧槽！文哥牛逼啊！苗老板年会你也混得进去？？”
“快看菜单！有啥硬菜？别光拍人！”
“别急，菜还没上呢，先给你们瞅瞅菜单。”陈旭龙凑近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念：
“风生水起、烧味拼盘、芝士牛油海虾、清蒸石斑鱼、蒜香排骨、生财就手、佛跳墙、脆皮鸡、金汤娃娃菜、腊味炒饭、莲子百合红豆沙、时令水果盘。”
“我的天！佛跳墙！这玩意儿居然能上年会？？”
“风生水起和生财就手是啥？看着像吉利菜名？”
“应该是鱼生和猪手，我之前在顺德吃过。”
“鱼生？就是刺身吧？”
“不一样！刺身是日本那边的，三文鱼切片；鱼生是广东老家的，淡水鱼切丝，讲究得不行。”
“啊？淡水鱼生吃？不怕寄生虫？！我听说吃出问题要住院的！”
陈旭龙一时卡壳。
他吃过，没事儿，但真不能怂恿人瞎试。
正尴尬着，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放心，咱的鱼，全经过实验室检测，零寄生虫，可安心吃。”
话音刚落，一张超大瓷盘轻轻搁在桌中央。
盘子里，红黄绿白蓝的食材整齐码着，像拼图，正中间是一层薄到透光的鱼片，像霜雪贴在玉盘上，连纹理都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