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这是……”秦无双欲言又止。
从小木盒中的铜板数量不难看出，这的确是秦小山多年积蓄，不仅如此，还是一文一文攒出来的。
也不知攒了多少年。
就这么一下子拿出来，要全部给他们？
秦小山笑了笑：“既然要送大宝去读书，我这做舅舅的，自然要出一份力。”
他拍了拍大宝肩膀，“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愿意去，哪怕你娘手里没那么多钱，还有我和你大舅舅呢，我们一定支持你，钱不是问题。”
说不感动都是假的。
这种时候二话不说拿出自己所有积蓄，足以见得他对这件事的诚意。
大宝摸了摸木盒表层的几枚铜板，“二舅舅，你攒这些钱是为了做什么？”
“嗐。”秦小山无所谓的摆摆手，“不重要了。”
他合上木盒，重新在上面落了锁。
目光久久落在盒顶，眼神异常复杂，有向往，有不舍，有伤感，有遗憾，有怀念……
万般情绪最后转变为一抹决绝。
他的手指在盒子侧面细细摩挲两下，坚定地将木盒推至秦无双面前，“小妹，送大宝去读书，加上这些，还差多少？”
秦无双心脏似乎被人轻轻捏了一下，注视着面前的木盒没有开口。
良久。
她问了和大宝同样的问题：“你攒这些钱是为了做什么？”
“刚刚不是说了吗？”秦小山脸上带着笑，“不重要了，现在都给你们。”
秦无双的手扣在木盒上，抬眸，一瞬不瞬盯着秦小山的眼睛。
秦小山莫名感到一阵心虚，眸光闪烁着看向别处。
空气有片刻的死寂。
秦小山最终没扛住，叹了口气解释：“原本我想多攒一些钱，去私塾读书，这样才能结识更多考生，还可能有机会结交到愿意作保的廪生，就可以参加童试了。”
他先前认识的几位读书人，基本都陆续成为童生，准备参加院试。
若他想参加县试，必须重新再找齐四名报考的读书人，五人之间互相担保才行。
去私塾更容易找到。
大宝早就知道秦小山想去私塾的念头，即便如此，秦小山还是义无反顾选择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他。
他抿着唇眼眶微微泛红，“你把银子都给我，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自然是此后再与科举无缘。
一想到这个可能，秦小山感到未来一片迷茫，他连忙垂下头，紧张地拿起方才丢下的书，看到上面的字，才感觉心里踏实许多。
他攥紧书本，又缓缓松开，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我年纪不小了，在读书方面又没什么天赋，哪怕参加考试也不一定能考中。”
稍作停顿。
他郑重望着大宝，“你不一样，你很有天赋，如果能去私塾接受教导，假以时日必能高中！这些钱给你用才能发挥价值。”
这就相当于，放弃自己的梦想，来给予大宝希望。
雪中送炭何其可贵。
秦无双还没到“雪中”这一地步，仍愿意承秦小山这份情。
她将木盒拿在手里，边用钥匙打开边问：“你不后悔？”
秦小山没有丝毫犹豫地摇头，“我们是一家人，就应该互帮互助。”
大宝见秦无双真的收了钱，急忙张嘴想要阻止，只是话未出口，却听到一阵银两撞击的声音。
大宝和秦小山看着秦无双的动作，齐齐愣在原地。
数不清的银子自她袖中滑落，一块挨一块地砸进小木盒，直到把木盒装得满满当当，堆成一座小小的银山，才停了下来。
目测有个上百两。
秦无双遗憾地将木盒放回桌上，“盒子太小，都装不下了。”
说着，她又一甩手，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丢在桌上。
钱袋子看上去很有重量，落在桌上时，震得桌面细微地晃动了两下，有一块碎银自木盒顶端滚落，砸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秦小山眼疾手快，弯腰捡了起来，放在嘴里咬了一下。
是真的。
他又怀着忐忑的心情，伸手打开了钱袋子。
白花花一袋竟全是银子！
秦小山脸上只剩下懵然，不敢置信地在自己右侧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子，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嘶——竟然是真的。”
他瞪大眼睛，满是担忧地望着秦无双，“小妹，你跟二哥说实话，你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小妹从小就什么都不会，该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秦无双被他的一系列反应逗乐，她轻笑一声，“做生意赚的，所以，你们两个谁都不用担心束修，钱不是问题。”
秦小山对她的话丝毫没有怀疑，丝毫没注意到，秦无双话里的另一个意思。
他还没从这么多银子里缓过神来，愣愣地点头，“何止不用担心，有了这些银子，将大宝供到举人都绰绰有余。”
大宝倒是没他那么乐观。
这些银子看起来多，可他心里很清楚，这些银子到最后都会变成给泥瓦匠们的工钱，和房屋购买材料的开支。
大宝深深看了眼秦无双，又看了眼激动的秦小山，最后选择没有说穿。
秦无双察觉到大宝的视线，无奈地撇撇嘴，语气带着自信：“既然我能赚到这些，就有办法赚到更多，所以钱不是问题，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去，还是不去？”
大宝看着桌上白花花的银子，脑海回荡着秦无双自信的话语。
纠结良久，终于还是选择相信她，点点头，“去。”
“那你呢？”秦无双偏过头，看着还在愣神的秦小山，唇角微翘说道：“你愿意和大宝一起去德馨学堂吗？”
此话一出，在秦小山心里惊起阵阵波浪，瞪大眼睛下意识摇头拒绝。
秦无双抢在他说“不”前再次开口：“原本我打算同爹娘商量过后，再由爹娘询问你的意见，既然咱们谈到这儿了……你是想拒绝我之后，我去说服爹娘，再由爹娘来说服你，还是想让我现在说服你？”
秦小山脑子一时转不动。
沉默半天，“结果不是都一样吗？”
秦无双挑眉，“没错，所以我建议你直接接受，免得我多费口舌。”
秦小山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他身为哥哥，怎么能花妹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让妹妹供自己读书呢？
秦无双看出他的想法，“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是一家人，自然要互帮互助。”